谁,会是那六个替罪羊之一?
总归不是季庭柯。
他全须全尾地站着,有个好爹、有个好出身。
汪工心想:
罗敷一定不知道季庭柯是谁。
她还在担心他会死,担心他会因为回到厂区而送命。
可他是季庭柯。
永远比人命硬、更幸运一点的季庭柯。
汪工偶尔也想纠正自己的措辞,他总是恍惚,或许这些年里,蜷缩在密密麻麻尘土下的不是“他们”。
而是,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真正为了谋生而挣扎,最多、再加上爆炸中死去的那五个。
季庭柯不是。
从来,和他们都不是一类人。
口罩之下,汪工憋了口气,直到季庭柯捅了他一杵:
“看天上。”
那一阵风已经过去了,从汪工的角度,看不到什么太阳、月亮。
他抬头,一不小心就被尘霾砸得灰头土脸。
第25章 她的伪装
灰头土脸的汪工摸了摸比脸还干净的兜,掏出悬在一串圆环上、银亮的钥匙,上面也贴了个红框标签:401。
巧了。
季庭柯弹了弹钥匙,任凭它撞上圆环,很清脆的一声。
他问:“季淮山安排的?”
汪工咧了咧嘴,他卡着痰、清了有些干燥的喉咙。
“他说你不肯回去,听不了劝、又容易冲动,让我看着点。”
季庭柯冷笑了一声。
季淮山倒是大方。
不止给了他一张床,还赐了三双眼睛,分别来自老厂区的组长、怀揣恨意的叉车师傅、以及汪工。
他在敲打他,借别人的手,一寸一寸地、敲碎他的硬骨头。
正说着,二期车间的方向,忽然传出刺耳、尖锐的铃声。
厂区还保留着“打铃”的习惯。
铃声一响,车间主任就开始招呼:“上工”。
汪工一下反应过来,却没有顺着人流走。反而撒丫子往宿舍跑、带着他的行李。
季庭柯喊他,汪工留下个背影、头也不回地喊:
“驴拉磨的时候,还得先往脖子上套绳呢!催催催、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他半踩的球鞋被甩得“啪啪”响,是整个厂区,最磨叽、最慌乱的一个。
等汪工回到宿舍时,那一间房、另外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已经走空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张上下床,角落里一只大铁皮柜。
汪工半个身子埋在铁皮柜里,捣鼓了半天。等临近晌午的时候,他从行李里掏出个杯子:
宿舍里没有水,只有个老“热得快”,汪工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敢轻易用。
他担心,有不讲究的老汉,用这玩意烫过臭袜子、骚内裤。
汪工索性去洗漱间里接了杯生水,他烧也不烧。左右看了看,在确认没人后,才掏出个不足掌心长的小管子,反扣、丢出一片泡腾片,浸进水里:
呲啦。
水面翻出白沫子,以及奔涌的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