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弘义有时也拿不准江之贤对江归一,亦或他所有孩子的态度。记下一些事项后,看着江之贤的背影说:“吴汜和邓六奇的遗体不能再放了。”
下过雨的天, 月光星光都特别亮, 崖边的男人似乎被吸引, 仰起头遥望这片干净的夜空。
他不再年轻了,脸上已有岁月流逝的纹路, 就连那双雄心壮志的鹰眼也都透露出疲惫,显得那么沉重。
“阿汜的弹匣一颗子弹都没有?”
“早就打完了。”
“嗯。把他和阿铭一起烧完送到寺庙, 多请些高僧念满八十一天的佛经。”江之贤沉沉叹息, “保佑他们下辈子能生在普通人家当一世好人吧。”
“是。”
须臾, 江之贤回头, 神情有些恍惚,“随行的人都查了?”
江弘义与他对视, 语调平直地说:“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江之贤摇头,“不,除了她,谁会和我关注归一的安危拔枪打阿汜?”
“归一也中枪了,现在生死未卜。”江弘义转移话题,“您还要放任吗?”
江之贤定定看了他几秒,“还不到时候。”
“十二、十四系剩下的老鼠?”
“尚且有救的送进单间公寓,其他——”他回头望向海,轻描淡写地说:“喂鱼吧。”
一直默默无言的林忠陡然打寒颤,头皮阵阵发麻。饶是见多这场面的江弘义也震惊万分,沉默数秒,“一个不留吗?”
男人手背朝外摆了两下,非常轻的力道,含义昭然若揭,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再浪费时间。
远处,黑蓝色的天与海广袤无垠,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物竞天择准备的幕布。
而另一边,高悬的月亮照亮一隅,银白的光冲淡了暗色海面,恢复了最初的藏蓝。
“幺幺,那是、是我、我的。”
“闭嘴!”
江归一不明白为什么陈窈不吼偷东西的丑八怪,要吼他。她又飞来一记眼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刀柄,低头,突然发现她有鞋子,他没鞋子。
偷东西的丑八怪。
江归一气愤地踢了脚破破烂烂的木板。
“再用力点,这房子塌了,别说刀,人也没了。”
“哦。”他推了下栏杆。
“还推?”
“哦。”
“你再哦一个试试看?”
江归一抿唇,陈窈懒得搭理他,笑着对萨鲁耶比手势,用肢体语言表达想法,但效率太低了,她抱着期待尝试,“english?”
萨鲁耶笑眯眯地摇头。
“萨瓦迪卡?”
“萨瓦迪卡。”
陈窈:“......”
要命,她不会说泰语。
这时旁边传来句磕磕巴巴的泰语,萨鲁耶把刀一拍回了句泰语。
她看向江归一,探究地问:“你为什么会说泰语?”
男人茫然,“不、不知道。”
陈窈:“......”
人脑精妙而复杂,不同的组织分区掌管不同的记忆形式,后天程序、感觉、情绪、空间等等。
江归一的幸运值确实高,没直接变成弱智,也没失去语言天赋。
陈窈不再细想,“我说一句,你跟他说一句。”
她抓住他的发梢用力一扯,无视他发懵的表情,警告道:“刀,我会帮你拿回来,别整幺蛾子,听懂了?”
“刀。”
“嗯。”
得到保证的江归一乖巧地当起翻译,但说话打磕实在太慢,陈窈饿得眼冒绿光,恨不得锤他脑袋,恢复他的表达系统。
经过一番周折沟通,陈窈得知萨鲁耶不止是族群与外界沟通的桥梁,还是有名的冒险家。
巴瑶族不需要钱,往往围绕岛屿捡漏,或打鱼养海藻拿去集市换生活用品。前两天萨鲁耶处理完物资,恰巧碰见江家的华丽邮轮,想去捡垃圾,没想到看到她和江归一跳下来,他以为他们受到迫害,水性极佳的他捞
了人就开溜。而江归一的刀,萨鲁耶认为是他们用掉他储存的伤药的报酬。
三人终于就地而坐。萨鲁耶的家人在海啸与疾病中生亡,家中许久没这么热闹,他在水平台搭建小灶,豪迈地拿出这两天打捞的海鲜。但他没想到那长发男人那么能吃,一口气干掉十五个生蚝,两只海胆,并且现在开始吃鱼了。
陈窈也没想到江归一完全不挑食,明明之前那么嫌弃她的零食,到夜市一口不吃,这会儿跟猪一样狂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