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某初到襄州,劳动诸君前来,有几桩事,要聊一聊。想来现下京畿的情况,诸君皆有耳闻,就不必黎某赘述了。”
襄州众人早在来时就已经互相勾兑过,襄州以杨氏为尊,杨家主杨铭率先开口,表明态度,“先时南蛮入侵,若非晋王殿下带领禁军奋勇杀敌,襄州必然不能保全。听闻北境与西境同心一体,主君起兵一为驱除鞑虏,再为替殿下报仇雪恨,此番襄州愿投入主君麾下,共同御敌,为殿下讨回公道。”
有郭晔亲率西境铁骑驻扎襄州,襄州众人投诚的局面早在黎豫意料之内。只不过,黎豫是务实之人,来见众人是为着敲定襄州军政要务,杨铭几句表决心的空话于他而言是万万不够的。黎豫面无表情,又将目光投向下首左边的盛氏。
襄州众人先时猜测黎豫南下,不过是诸州转转。本想着几句话把人糊弄过去,等人走了,军队撤了,天高皇帝远,大成京畿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也不信这个从登州那种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山野小子就能对他们怎样。可眼下的局面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盛世家主盛历一眼便瞧明白黎豫的不满,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难缠,一时之间拿捏不好分寸——承诺少了,怕得罪黎豫,承诺多了怕回去落襄州其他世家埋怨——只得继续和稀泥道:
“杨兄所言,亦是盛氏之愿,不论主君有何差遣,襄州上下定然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襄州地处边陲,资源贫瘠,人才凋敝,商贸亦不发达,即便是这样,这些年来在南境能有一席之地,证明襄州在座的这些头目不是泛泛之辈。黎豫知道光靠口舌之辩,事情永远推不下去。拿下京畿的那一刻,他便暗暗发誓,他不会重蹈大成覆辙,他们师门四人,先生和两位师兄没做成的事,他一定要做成!
黎豫将茶盏往手边的几案上不轻不重的一放,冷冷道:
“既如此,官制如何定、府军如何留、察举如何选,商贸税收、盐铁茶粮、河渠军械都该有个章程,就劳烦众位给个准话,先时肖参知南下,虽未抵达襄州,但改革方案显然已呈送诸位过目。”黎豫说到此处,觑着众人脸色,起身踱了两步,又轻飘飘接上一句:
“对了,忘了告知诸君,黎某与天泰帝、先朝肖参知系出同门,乃大儒郁弘毅关门弟子,所思所论一脉同源,众位可明了?”
黎豫口中轻飘飘一句话,落在襄州众人耳中不啻一声惊雷。他们没想到,黎豫身为继任之主,竟然要延续亡国之君尚未推行下去的政策,关键那些改革皆会动摇世家根基,一个个瞬间变了脸色。
“主君,天泰帝乃大成亡国之君,怎可再用其改革方案,此事万万不可,还请主君三思。”杨铭仗着杨氏力强,率先开口。
黎豫不恼不怒,面色淡然地瞧了杨铭一眼,不徐不疾道:
“大成亡,非亡于改革,乃亡于迟于改革。此外,望诸君知晓,改革之事并非黎某征求诸君之意,告知而已。若今时今日,黎某还要像前些日子若素师兄改革那般委曲求全,黎某还有何面目面对南下的四十万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