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帮他取干巾。”秀娘忙趁机站起来结束谈话,三郎说得话在理,但权力这种东西不光男人上瘾,女人也一样。
谁不喜欢掌控他人,唯我独尊的感觉,秀娘在娘家现在说一不二,确实有点儿享受这种感觉,宋三郎刚才哗啦一盆冷水把她浇醒,她心里上知道对方说得对,但她面子上过不去。
秀娘往耳房去,宋景辰走到桌旁捡了果盘上一颗樱桃塞嘴巴里,“爹,你和我娘说什么呢?”
宋三郎:“爹说救人乃是自愿,不可强迫他人。”
“理他作甚,无耻而不自知,令人生厌而不自知,一个全无自知之明的可怜家伙而已。”宋景辰又捡了一颗樱桃塞宋三郎嘴里,“爹,今年的早樱还挺甜的。”
宋三郎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笑道:“你倒是大肚能容。”
宋景辰舌尖一送,熟练地将樱桃核吐到旁边的小碟子里,道:“爹,我一般都是先把人教训一顿,肚子里的气撒完了才能有容人之量。”
宋三郎:“你教训他了?”
“嗯,我跟他比试投壶来着,他输得挺惨。”
说着话,宋景辰从宋三郎身后趴上来,伏到他爹肩膀上,搂着三郎的脖子,软唧唧亲热道:“爹,我同窗约我去登山,不是去打猎,完全没有什么危险,就是去登高望远,吟诗作画什么的,陶冶陶冶情操。”
宋三郎:呵呵。
宋景辰:“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四五月的春光岂可辜负,不如你同娘也出去转转,上上香拜拜佛什么的,我就不用爹娘操心了。”
宋三郎点点头:“嗯,你慢慢长大了,是不该让爹娘操太多心了,不如这样,你也操操爹娘的心,陪爹娘一块儿出去吧。”
宋景辰:“……”
这会儿秀娘捧了两块干布巾过来,正要递给宋景辰,三郎接过来道:“我来吧,你看他像是好好擦头发的人嘛。”
秀娘就乐,道:“我看没你惯着,他自己受凉两次,难受了下次就知道擦干了。”
宋三郎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秀娘知道宋三郎就是乐得伺候自家大儿子,见宋三郎不好意思,她也不点破,不过刚才丢掉的面子瞬间感觉找回来了,腰板儿又硬了,脚下生风地去忙活别的了。
刚才三郎的话侧面提醒她了,她太过信任自家的娘家人,只要是娘家人那边送过来的账本基本没怎么看过,虽都是同自家走的很好的亲戚,也都是老实人,可钱财动人心,就连薛氏那种贵女为了银子都肯低头呢,何况其他人。
这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没有猫腻,她得心里有数。
宋景辰这边搂着宋三郎各种腻歪,蹭脑袋,扯胡子,坐到他爹身上哼哼唧唧。
“爹,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呗。”
“我把樱桃核剥了喂您吃,儿子这般孝顺,爹不感动嘛?”
“甜不甜?甜不甜?这么大个孝顺儿子爹上哪儿找去,你快点儿答应我吧。”
宋三郎被小孩磨到没脾气,答应他若所说属实,便允他出去玩。
见目的达到,宋景辰笑嘻嘻一迭声地马屁顺口送上,“爹,您可真是我的好爹呀。”
把他爹利用完了,小孩拍拍屁股跑出去了,多一刻钟他都不带营业的。
这跑出去估计不是去二房找睿哥儿玩,就是去大房找大哥去了。
宋三郎扶额,低头看了下自己被儿子弄得皱皱巴巴的衣裳,还有被小孩编成小辫儿的胡须,笑骂了句“小崽子。”
听秀娘方才所说儿子救人的法子,再加上小孩造出的水钟,宋三郎对陈宴安的数理班有了全新的认识,这文可兴邦,武可治国,那么这数理便是造福百姓了,而百姓才是国之根本。
宋三郎不由陷入了沉思……
卧房内,秀娘则手指翻飞,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写写划划,夕光透过窗子落在她的侧脸,晕上淡淡柔光。
或许这就是一家人最好的样子,互相扶持,各自成就。
然,美好的从来都不是嫁娶,遇到正确的人,合适的人需要多少的运气和修行才可以呀,世间又有几个宋三郎,有大人物的智慧,亦有经历种种后,对人性的包容。
皇宫内,天下至尊至贵的一对夫妻,文昭帝同皇后娘娘此时正上演着虚情假意和算计。
第132章 这就神清气爽了
皇后的延福宫中, 帝后相向而坐,忙碌一天,皇帝略带倦色地说了声“传膳吧”,宫人们便鱼贯而入, 迅速摆放好碗碟, 又悄无声息地有序退出, 只余帝后惯用的宫女太监留在外间垂首侍立, 以便听侯传唤。
一时间殿内静寂无声,只余轻微的碗筷撞击声。
“陛下,您尝尝这道汤膳, 臣妾命人文火熬制了一整个下午,御医说有疏肝健脾的功效, 臣妾看您最近操劳国事,嘴唇都上火了。”
皇后柔声说着,从精致华丽的掐丝珐琅高足碗里盛出一小碗奶白的汤汁,递到皇帝手边儿。
皇帝轻“嗯”了一声, 敷衍地舀了一小勺放至唇边尝了尝, 道:“味道极是鲜美, 皇后有心了。”
“都是臣妾该做的。”
皇帝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显然是没了敷衍皇后的耐心, 现在的大夏朝看似鲜花着锦,实则内忧外患, 没人真正理解他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操劳。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国君, 甚至是兄弟当中最没有存在感之人,落魄时宫女太监都敢甩脸子给他看, 能登上皇位,纯粹是捡漏, 因为有能力夺嫡的几个全都死在了夺嫡路上。
登基以后,在摆脱外戚的路上,他走得实在辛苦,对这帮子外戚深恶痛绝,但又不能不用,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温水煮青蛙,终于把萧家的隐患瓦解,现在李家竟隐隐有了想冒头的趋势。
实际上打从一进到皇后宫里,他就看出来皇后这顿饭有目的,今日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云鬓高挽,繁复缛丽的宝石步摇金丝垂坠,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只是再华丽的宫装也无法掩盖皇后令人生厌的野心。
头顶八角鎏金宫灯晕出的冷黄光晕,落在皇帝半是明亮、半是晦暗的侧脸上,让皇后忍不住心生忐忑,皇帝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
自家爹爹那件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