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霜立在玄军的最末尾,遥望五年未见的峒关。
她心如止水,只是定定望着城墙上几个黑点。似是能看到惊慌不定的陇右军将士,已是血污满面,挥刀的手越来越滞重和迟钝。
他们数日数夜的鏖战,经历了祁郸人一波又一波绝望的攻势,在晨光熹微之际,又迎来新的一波回鹘铁骑,阵仗更甚往日。
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黑暗的噩梦。
辰霜目不转睛地望着城楼,她今日之局,所需之人,必在其上。
她的内心坚定不移,哪怕局势危如累卵,她都要逃回陇右军中,死守峒关,以命相搏。
她沉静的目光往城下敛去,可以望见最前方的玄王叱炎,一军主帅,已在阵前奔马高亢发声,罡风猎猎中,他玄黑的铁骑与一身玄甲,冷峻如出鞘的锋刃。
按照惯例,两军交战,开战之前必要在阵前对呼几声,长自己士气,灭敌方威风。
今次玄军派出来喊阵的,是一个叱炎身边的亲卫。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神态恣意,缓缓来到最前方,刚要开口,却听城楼上传来一声:
“大胆回鹘,撕毁盟约,赶犯我大唐峒关。限你即刻退出峒关三十里外,并交出我军军师,否则定要你血债血战!”
喊阵之人大笑,举着手中陌刀朝着城楼,高喊道:
“陇右小儿,你们的军师都在我们殿下手中为奴,你们还有何招数?不如速速弃城逃走,还有一线生机可留,若是再负隅顽抗,等我军破城,一具全尸都留不得,哈哈哈哈……”他语罢身后的玄军将士纷纷跟着他嘲笑起来。
城楼上的人分毫不让,怒斥道:
“混账!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不仅背信弃义,还乱杀无辜!我军军师其实早已被你们杀害,是也不是?”
马上的叱炎闻言眉头一皱,低声对亲卫道了一句。
亲卫得令后,又朝城墙喊道:
“胡说,你们军师在我们殿下帐中好好的。只要你们即刻开城门献降,我们殿下说了,可不屠城,放城中诸人一条生路。”
空气窒涩,许久未听人声。喊阵的陇右兵似是在向主帅请示,片刻后又朝玄军喊道:
“你们连我军军师都不放过,我们何故要信你?若是我们开了城门,反遭屠杀,还不如拼死一战!”
“你们说未杀我军军师,可有凭证?她现在人在何处?”
葛萨见叱炎锁着浓眉,低声试探道:
“殿下以为,守城的陇右军会受降或者弃城而逃吗?”
叱炎淡淡道:
“无甚可能。”他望着伫立在前的那一堵厚厚城墙,冷笑道,“我出言招降,不过为了动摇其军心。可……”
叱炎音色更沉,道:
“陇右军经历祁郸,本是强弩之末,可现在他们竟以为军师已死,欲为军师报仇,那么必然士气高涨,哀兵难克。今日,峒关怕是有些难取了。”
葛萨沉吟后,不由谏言道:
“她就在后头,不如让他们一见,可见我军招降之心,或许真的能动摇他们顽固守城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