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龛满堂明亮的烛火中,他面容依旧,低眉善目,恍若仍是以往的模样。可萧成宴却觉得他很不一样了。
阿耶朝他走去,他微微躬身道:
“我已入空门,不能和施主饮酒了。”
“无妨。我们饮茶罢。”
二人一前一后向后面的禅堂走去。阿娘则是领着他和阿姊来到长明灯下的一面墙。
整面墙壁都是刻着佛文的长生牌,散着浅金色的柔光,光明辉映整间佛堂。
“司徒阿叔为什么要出家?”萧成宴忍不住拉了拉阿娘的手,小声地问道。
阿娘半蹲下来,与他直视,眉目间涌着不易察觉的伤怀,淡淡道:
“因为,他想和你的姨母求一个来世。”
“待我和你阿耶故去,你和阿姊都要记得,每年都要来这里祭拜姨母。她和她的人,至死都在保护着阿娘和大唐……”阿娘直起身,凝望着满壁金光灿灿的长生牌,目中莹莹,清光闪烁,语带哽咽道,“她一生为国为民,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当时,他和阿姊重重点了点头,学着阿娘跪在蒲团上,朝长生牌磕了三个响头。
……
萧成宴在庭院了练了一会儿剑,日影缓缓西斜。
不出一个时辰,家仆们已经开始传膳了。今日阿姊从草原归来,菜肴肉眼可见地丰盛了许多。不过都是阿姊爱吃的,草原上吃不到的林檎蜜枣,油煎河鱼,各种肥美的腊肉,鲜疏汤羹。
饭桌上,阿姊冷不丁冒出一句:
“帛罗小姨的女可汗受封大典可好看了!威风极了!她这回生了一个小妹妹,脸上是粉粉的,眼睛是碧绿碧绿的,可好玩了。阿娘,我也想要一个妹妹。”
闻言,萧成宴停下了筷子,垂首用余光瞥着默不作声的阿耶和阿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俄而,阿耶缓缓放下了碗筷,神色凝重了一些,语调仍是温和,道:
“当年你阿娘生你和你阿弟的时候,吃了很大的苦。阿耶不想她再受这种苦了。你若是喜欢,我让葛萨叔把那个妹妹带来和你一起玩,可好?”
“可那个妹妹长得一点都不像葛萨叔……”萧忆海嘟囔了一句,声音低了下去。
萧成宴则有些不甘心,上回他问阿耶同一个问题的时候,可是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两三岁的时候,他成天被只大他几个时辰的阿姊戏弄,府中除了阿娘无人会护着他。他就想着,要是能有个比他小的妹妹,捉弄着她玩就好了。
他以为阿耶似是看出了他的鬼心思,虽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罚他射靶,不射中二十支靶心便不能吃饭。
今日才知道,原来是阿耶疼阿娘,不忍心她再受苦。他听阿姆说过,女子生育是极痛极痛的,比从马上摔下来都要痛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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