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出城那一日起,便从未妄想过生还之机。
毕生修佛,死生之事,从来看淡。
只唯独,方才昭明逝前告之他,她已回了乌兹,他的心才泛起一丝微微的涟漪。
她离开了高昌这处深渊,去做她的乌兹王。如此,他便再没有遗憾了。
空劫仰首,望向夜穹微茫的星光。黄沙绵延之处,唯余茫茫暗夜。
身旁重伤的同袍渐渐没了气息,在风沙中安详地永久睡去。
天地间也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幽咽鬼哭。
“吁吁——”
静夜里,北匈人的呼哨声再次响起,宛若死亡的号角。
在场所有死里逃生的伤兵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没有人可以再抵挡一次北匈骑兵凶猛的攻势了。
一丛丛的火光自远处逼近,像是热潮一般汹涌而来,将小小的堡垒团团围住。
空劫沉重的眼皮只余留了一道促狭的罅隙,望见为首的北匈骑兵没有挥刀砍来,而是纵身一跃下马,朝他狂奔而来。
那人身姿高挑纤细,一把脱下了北匈军的兜鍪。乌黑的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飞扬,白皙的肤色在夜色里如雪发亮。
靠近他时,没有血腥气扑面而来,只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幽香不断萦绕,纠缠。
一双颤抖的手已抚上了他面上的黑疤,柔软细腻,小心翼翼,如捧珍宝。
空劫缓缓睁开双眼。
她灼灼的明眸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像是一簇星火,燃尽他心底一望无尽的荒原。
美得像一场梦。
死生之际,他又梦见她了。
第77章
他做过许多有关她的梦。
梦中的她,或热烈,或缠绵,或温情脉脉,或娇蛮恣意。
掌中的雪肌若夜露沾湿的花瓣,柔嫩得恍若能滴出水来。漫开的青丝会逶迤在他胸膛。一双俏丽的明眸望向他时,如春水潋滟,将他深溺其中。
哪一处不是动魄惊心。
却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的梦。
她正伏在他胸前,泣泪不止,身子微微颤动。瓷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愤恨。
他抬起手,指腹的血迹早已干涸,划过她柔软的面靥之时,一触及分,很快收了手。
像是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境。
她呆呆地凝望着他,美目中泪光涌动,盈盈如波。小手来回轻抚他的面,指尖自额头拂过鼻梁,摩挲着眉骨,游移在下颔。
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轻轻握住她的细腕,不让她再碰。面上有他深藏的秘密,即便是梦中也不该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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