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等她醒了,让她亲口告诉我。”郭发执迷地向病房的方向看去,那半掩的幽蓝色窗帘泄出一点光芒来,兴许这说话的功夫,她就醒过来了。
石英目露悲悯:“也许因为她经历过这样惨痛的往事,才会有那样的觉悟和胆魄,如果她醒过来了,我非常喜欢她那天讲的故事。”
郭发愣在原地,五味杂陈,湿漉漉的病服跌在地上:“反正我要等她醒了亲口告诉我,她讲故事比你好听多了。”
“是嘛?我的故事是不是打太多官腔和高高在上的视角了?”石英轻巧一笑,“拆了石膏,我就去南方了,旅旅游,写写侦探小说什么的。”
“侦探小说?”
“就你们的故事,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废墟之夜。”石英踢踢踏踏走出门去,举起那只好手,轻轻向他挥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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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清白的早晨,万籁俱寂,让人以为是耳朵聋掉了,郭发骑着自行车,后座没了她,是那么可怕地轻盈,他只管抡圆了两条腿,向前进发,来到那幢烂尾楼前,用齐玉露脖子上挂的上锈了的钥匙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房间里漂浮着一股灰尘的苦涩,像一处荒废的幽谷,他不忘脱鞋,径直走向齐玉露的屋子。
他坐在她的书架前,默默地盯着那些书——像极了她的做派,按照颜色和尺寸分布得很有条理,色块整齐完满,让人根本不忍心去翻动。
他弯下腰,向下探索去,她的日记都藏在抽屉深处,一年两本,摞得更加齐崭,根据不同的年份,有不同的颜色,譬如1990年的就是烟灰色,1995年的就是雪青色,煞费苦心得像是特务报告。
郭发里不自觉四下望望,总感觉不自在,他点燃红豆牌香烟,打开cd机,放上几盘伍佰的磁带,颤抖的手捻开她的日记,一页一页读起来,像是深入齐玉露隐秘的精神隧道,撑开灵魂的每一寸褶皱,她的爱欲和血泪全都昭然,曾经相处时的每一次波动,都被记录下来,里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她。
那些纸张上落满光阴的尘埃,有的夹着烟灰,有的夹着枯干的花瓣,她写出一手秀丽的端楷,自始至终,笔迹从容,好像生和死,爱和恨都没能动摇她的美丽,是的,郭发承认她的美丽,瞧着这些字,耳畔好像可以听见她那平如水,底下却藏着波涛的声音,瞥见她那亚麻色垂软的发丝拂过嘴角和眉梢,淡淡的眼里有灼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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