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他,又把自己的手伸给他看。
她一伸手,病服袖口就软绵绵的滑下去,他于是见到那截手臂。
依旧苍白,但不是完全的白色,就像是沾染了花朵的汁液一样,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莫名其妙的淤青、伤痕、单个单个陨石孔一样的针眼,针眼附近一片淡紫色。
“怎么回事。”五条悟声音干涩得吓人。
“打针啊。”绪方梨枝说。
“每天都打。正常来说是可以自愈的,不过现在身体已经自愈不了了。”
她说“你害怕的就是这个吗?【真正濒临死亡的样子】是说这样子?”
绪方梨枝的声音比她想象中的大,不远处一个男性家属朝这边望过来,她都没有收敛。
五条悟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最后说“对不起。”
绪方梨枝说“你是个胆小鬼。”
她更加不高兴了。但以前她大概不能够这么直接的表达出自己的不快的。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绪方梨枝盯着前面发呆,然后抬起头看着上方被围墙分割开来的蓝天。
她最后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之前那个护士不是让你推我下来散步吗?”
然后就指挥着他把轮椅推向某处。
这次不是沿着石板路,而是在草坪中前行,草坪应该会有‘禁止践踏’的标语,不过在这里却没有看到——不管是在道德还是法律上来说,这些已经接近死亡的病人们显然比那些青草更让人怜悯。
绪方梨枝让五条悟把她的轮椅推到某个确定的地方。然后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扶手,另外一只手伸出来,身体微微弯下,去采摘花朵。
花朵在草坪上稀稀落落的生长,仿佛也吸收了医院的死亡气息,长得很小,花瓣也稀疏,被风一吹就掉。
但绪方梨枝很高兴的收集了很多,她指挥五条悟带她去每个看得到的花那里,摘下后一个一个的理好根茎,像小孩子一样用一只手握着,把它们横放在膝盖上面。
差不多把地上的花朵都已经收集过一遍——起码目力所及,都已经在她的手中,绪方梨枝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花束。
并不漂亮的野花。根茎断口的绿色汁液弄脏了她的衣服,花瓣零零碎碎的落在她脚下的踏板上。
绪方梨枝并没有凑近去闻,她只是长久的看着那些花朵。
那些花朵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但也许是因为土壤问题,色彩并不艳丽,反而像透着雾气去看一样稀薄——和绪方梨枝本身的颜色很像。她自己就是一片苍白。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被水洗到发白的病服,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的生机。
她静静凝望着手中的花朵,最后把头抬起来,五条悟也跟她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