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寂静的廊道,午夜时分的廊道。凉风一直在身后吹,吊灯悬挂在天花板。她一个人站在过道中间,左边无人,右边无光。单徙蹙眉,压着嗓子喊他的名字。“张梓游、张梓游、张梓游……”无人应答。跑哪去了?难道又回去睡觉了?不太可能。她捏紧裙角,步伐有点急促地往回走,回他的卧室。卧室门根本没关,长廊的灯光射进去,床上明显没有人。单徙有点害怕,有点慌张,这几天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张梓游……你在哪?”她低声问着,退出卧室,四处环顾。空荡荡的长廊,静得只有她软糯的声音,以及细细的风声。墙上的挂钟显示正好是午夜三刻钟。单徙轻咬手背,另一只手还拽着身上他的睡袍。她急匆匆地朝楼梯口跑去,想下楼去找容姨。很快就到最右边的楼梯口了,忽而有悠长又短促的音符飘出,从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心跳加速,脚步顿住。单徙转身望去,光影瞬间划过。长廊两端,她在最右端,他在最左端。廊道尽头,常年紧锁的那扇门,从未打开的那间房,锁着她的少年wivin。某年某月某夜,在钢琴声中向她敞开。他坐在那里,侧身相对,低眉颔首,十指翩飞,肆意妖娆。银色月光笼罩,黑白琴键交错。完美皮囊,复杂灵魂。她听见了心脏绽放的声音。华丽的沉默,本不沉默。张扬的独奏,就是独奏。幽闭的高墙,一砖一瓦剥落。倒放的沙漏,一丝一缕流逝。过来,来我最隐蔽的世界。闭上双眼,屏住呼吸,听我弹奏,听我悲歌。听我深浅的心事,听我盛开的狂妄。5越过与门框相齐的那条隐形直线,单徙踏入这个一直没能进来的空间。她顺手关上门,还来不及去看周遭的摆设,光线来源已经被截断,廊道里的光亮射不进来。他从一开始就没开灯。就着从落地窗射入的模糊月光,单徙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了两步。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跃动长指,跨过三两琴键。曳地的暗色睡袍轻晃,跟她身上的这件,是同个色系。张梓游偏头瞧了她一眼,比月光还淡,比海水还深。肖邦的,降a大调。不需要刻意绚丽的技巧,左手细腻,右手畅快。他知道她在注视,也知道她已沉浸。踏板上的幽灵在欢呼,琴键上的长指在颤抖。错了。错了。又错了。音阶轮指,和弦大跳,轻重力度,弧度速度。每一处不完美都让他心惊肉跳。每一个小差错都让他痛苦不堪。就像那些再也处理不好的线条。再也无法在画纸上准确渲染出来的情绪。再不能被生动而完整传达出来的设计灵感。跌堕,折磨,凌迟。灵魂苦苦煎熬,骄傲缓缓坠落。停下。停下。操,还想怎样?低沉悦耳的琴音回荡着,尔后消失,这个空间陷入寂静。他闭上双眼,喉结滚动,问她:“好听吗?”“……好听。”单徙吞了吞口水,在昏暗月光中向他挪近一点。张梓游抿着唇笑,没有转头看她。依旧坐在三角钢琴面前,双手轻放在琴键边沿。“看着。”他稍抬起手,跟她说。“什么?看什么?”张梓游没答她,左手修长五指在琴键上轻按。一,二,三,四,五,六,七声。他收回手,垂下眼眸,盯着钢琴。她不是很懂。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单徙转着眼睛观察这个房间,房门被关着,没有任何灯光照射。太暗了,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些黑乎乎的摆设。她重新看向他,“张梓游,你————”话说一半,她被他打横抱起,往门口走去。躺在他怀里,更看不清他面目。但他的夜视能力似乎极好。“回去休息,”他说着,歪了下脑袋,示意她拉开门,“明天去夏威夷。”“哦……好呀!”单徙一手抓着一扇门的边棱,往里拉,光线涌进,有点刺眼。他用脚尖轻轻勾了勾,面前的门完全被打开。他抱着她走出去。单徙扭头去看,身后的双扇房门重新快速合上,那短暂一秒或者两秒之内……她看见了五颜六色的彩绘墙壁、摆放凌乱的鼓架组合、缝纫机、锁边机、角落里的成衣模特、堆放的布料、画架画笔画册……关上了,看不见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