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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住在萧家的西跨院。萧槿过去时,一个身着湖蓝茧绸直裰的大夫正低头写脉案。那大夫姓周,总是善气迎人,有着手成春之能,是萧家常请的老郎中。周大夫直道卫庄已无大碍,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萧槿看了眼安静地倚靠在软榻上的卫庄,觉得确实是应该给他安安神了,他眼下这副光景,倒很像是惊吓过度。等周大夫走后,萧槿将随手从萧岑那里顺来做慰问礼的点心放到桌上,转头跟卫庄客套几句,跟着便问道:“表哥今日如何落水的?”卫庄眼帘微垂。萧槿等了少顷,见他不开言,转眸端量他。榻上少年面色略显苍白,但姿态洒落,一件牙色直裰穿在身上,愈显他眉目宛然,黑发如瀑。卫庄其实生得极是好看,姿容清隽雅逸,走在人丛里是十分打眼的。只是卫庄总是因着自身处境与资质而自卑,因而也只是容貌好而已,气度总是出不来。但是眼下的卫庄,虽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但身上那股蹙蹙靡骋的窘迫感似乎已经寻不见了。萧槿再度想起了他方才临走前回头扫的那一眼,心头疑惑更盛。“一场意外而已,”卫庄倏而出声,“表妹不必系念。”萧槿又偏头看他几眼,忽而笑嘻嘻道:“我听说几个堂兄过几日要出外游玩,表哥可要同往?外面景致可好了,我今日去报国寺的时候,看见到处都是宠柳娇花的盛景。”卫庄缓缓坐起身望向萧槿。他适才刚沐浴了一番,因着他这个动作,半湿墨发潺湲流泻,恍若水墨晕开。卫庄接过天福手里的汗巾,一面仔细擦拭湿发,一面对萧槿道:“不去。”“为什么?”“出去要花钱。”萧槿突然笑出了声:“这才对嘛,表哥还是本色不改。”卫庄之所以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为他的抠门。萧槿就没见过比卫庄更抠门的人。卫庄并不缺银子,但总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他为了省油,屋里的油灯从来只点一茎灯草;为了省布料,只给自己做直裰,从不做直身和道袍,因为直身与道袍比直裰多一块衣摆,形制也宽大,费布;为了省银子,身边连个丫鬟也没有,只是一个婆子与一个书童在伺候着。有一回卫庄买回一只烧兔子,萧槿有意逗他,缠着他说要吃兔肉,卫庄被逼得无法,咬了咬牙,抬手剁了个兔耳朵给她。萧槿活了两世,至今都记得那只兔耳朵。她觉得卫庄可能跟严监生有的一拼。不过卫庄虽则吝啬,每个月也总是会交给季氏十两银子,当做他们母子三人的暂住之费。季氏几番推辞,但卫庄始终坚持。萧槿之所以不认为卫庄是想自尽,一是因为他吝啬,二是因为他一直惦记着娶媳妇的事,娶个好媳妇是卫庄父亲的临终嘱托。家业没着落,媳妇也没找,怎么可能自杀。萧槿不知道卫庄是为他弟弟攒钱还是为未来媳妇攒钱,她只是比较怀疑,抠门如卫庄,到底能不能娶上媳妇。萧槿与卫庄说话间,卫庄的母亲宋氏笑着进来,端了一碗姜汤给卫庄。萧槿起身笑着喊宋氏:“姨母。”宋氏慈和一笑:“姐儿今日玩得可好?”萧槿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那寺庙后山的景致特别好,下回姨母也去!”宋氏其实是萧槿的表姨,但为显亲厚,季氏都让萧槿姐弟两个喊姨母。宋氏是聊城本地人,为人十分随和,只是有些没主见。宋氏的丈夫早亡,一人守着亡夫留下的家业,带着卫庄与卫晏两个儿子过活。后来萧安外放山东,时逢卫庄筹谋举业之事,而萧家正好为几个子侄延请了一个致仕的老翰林做先生,季氏便让卫庄来萧家附学,卫庄母子三个这才搬进了萧家。姜汤有点烫,卫庄接在手里,一口口慢饮。他的目光暗暗在宋氏与萧槿两人之间流转一番,最后定在了萧槿身上。他出神须臾。他隐隐觉得,萧槿方才问他是否要出外游玩,不过是在试探他。虽然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娃娃,但他觉得她是瞧出他的异样了。卫庄的目光从萧槿身上收回,缓缓敛眸。这个原身的落水确实是个意外,但也不是全无缘由的。萧家前院。萧安引着卫承劭与卫启沨父子往正堂去。卫家世代簪缨,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卫家子孙多芝兰玉树,容貌更是没有差的。卫启沨现身时,一旁侍立的小厮仆妇心下不由嗟叹,这位公子入内后,直令人觉着满室生辉。萧安是镇远侯世子,萧家与卫家沾些亲故,如今卫承劭任山东巡抚,公务之余,便携子同来萧家府上做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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