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是老同志们念她年经小, 生怕她和他们聊天无聊, 索性多看看外面的风景。梁梦有推辞但盛情难却, 还是坐在了视野最好的车窗边。
未来的中国有“基建狂魔”的美誉,整个华夏大地在不知不觉间呈现出最美的模样,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日新月异,但现在不同,正值发展阶段的大地只要用心留意就能看到它前行时的汗水和奋力,从繁华跌落到最初,像是在提醒她这一条特别的人生路该如何走。
梁梦自小拥有富硕的生活,但缺少亲情的陪伴,她多次在精美西图澜娅餐厅的窗前打量过往的人群,发现有的一家人衣着普通却笑得开怀,有的肉身虽然站在一起却难掩疲惫与貌合神离,隔在他们中间的玻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生活中的病态和他们的不快乐。
所以梁梦对自己能够来到梁家是万分感激的,正因为拥有过人人趋之若鹜的浮华,才深刻知晓和睦之家的难得,更何况她又赶上了这么个向上发展的好时候,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火车在第二天下午四点到站,一行人提着包下了火车站,正商量着怎么去招待所,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闯进来,客气地问道:“请问你们是从介城来的吗?我是骆琛的朋友,他让我来帮忙提东西。”
梁梦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打量,有些不舒服,往旁边侧了侧。
骆主任赶忙点头道:“他怎么没来呢?得亏还主动打电话叮嘱我呢,自己反而不见人。”
那人笑:“车站人多不好停车,我们约好了见面地方,我们一起去找他。”
其他几位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不敢随便跟人走,可又人生地不熟生怕自己找不到地方,好一顿纠结。又看骆主任二话不说就跟人走,只得半信半疑地跟在后面,将包护得紧紧的生怕从哪儿冒出来个人给抢了。
那人主动报家门,说:“我叫江述,现在和骆琛在一个地方工作,他比我出息除了工地上的事现在还陪着老板四处跑动。”
他说着伸手要帮梁梦拿行李,梁梦客气拒绝了,他也不恼,心里对梁梦的警惕心大加夸赞,像是骆琛能看得上的女人,长得漂亮又冷傲,不过一看就难“啃”,也怨不得骆琛被气得跳脚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几人走到一半正碰上急匆匆而来的骆琛。
他本就是衣架子,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套装,禁欲又严肃,很有精英人士的气质,如果放到未来的几十年妥妥是小说中的霸总,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厉与张狂,但是那双眼更加深邃难以看透。
更让梁梦难以相信的是他变得圆润有礼,谈吐闲适自如,像夏日里从山谷中缓缓流过的一条清爽小溪,倒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报社副主编忍不住和骆主任夸骆琛:“出来锻炼锻炼就是不一样,人越发俊了,还这么有出息。你要是这副模样回去,愿意嫁的女同志怕是得排队了。”
骆琛轻笑一声:“您太看得起我了。”
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站在人群后面的梁梦,趁着他们聊天的功夫,他放慢脚步和梁梦步调一致,磁性嗓音里带着几分克制的轻颤:“梁梦,好久不见。”
梁梦才不信他这副假装正经的模样,他但凡真想开不纠缠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把玉佩放在口袋里寄给她。
梁梦不理他,他显得更加局促不安,喉结滚了滚,小声地问:“上次寄的衣服喜欢吗?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四处去逛逛,这里我都待熟了。”
生怕梁梦还不理他,赶紧说:“你别不理我啊,还生气吗?要怎么才能消气?你说我想办法办。”
梁梦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水润的眼眸生波,风情骤起,说话却半点不客气:“万一我要是讨厌极了你,把东西全丢了,怎么办?”
骆琛不以为然笑:“丢就丢了,只要你解气了就好。”
“那玉佩……”
骆琛悬着的心放松下来,耐心解释:“一个念想而已,你喜欢它它就值钱,你不喜欢它那就不值钱,我也没指望着靠它发财。”
梁梦再次沉默。
骆琛在一旁急却也没办法,他想和她说宁梦如的事,可是又怕她烦更惹得她讨厌,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像个被逗败了的公鸡肉眼可见的失落。
车站本来就人多,加上这个城市人口流量庞大,时不时有行色匆匆的人擦着他们的肩膀而过,梁梦纤瘦苗条像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被拍的四处乱撞,楚楚可怜又窘迫。
骆琛走到她的另一边帮她挡人潮,笑着说:“车就在前面,我买了汽水放在车里,一会儿喝些。”
于1987年正处于发展中的大城市来说,能看到各种反差风景,但他们都知道这是转变期所必然要经历的。
停在空地上的是一辆桑塔纳,梁梦以前好奇看过相关的资料,知道在这之前国内只做组装工作,只能称之为进口车,而今年下定了国产化目标,此后的几十年中这款车将以优秀的质量跑遍全国各地。
“好小子,换了个地儿连车都开上了?混的不赖呀。”
骆琛打开车门,看了一眼梁梦,笑着说:“我只是个给老板开车的司机。”
“谦虚了吧?只有信得过的人才能给老板当司机,好小子,前途不凡啊。”
他们住的招待所离办招商大会的地点不算远,梁梦听到骆琛他所在的公司也会去参加,她此时想的却是,骆琛他拿到驾驶证了吗?
第052章 52
梁梦一行人提前两天到, 这是介城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招商活动,时间宽裕不至于误事,连着几天坐火车让年纪大的人吃不消, 到招待所办理了入住手续就去睡了。
骆琛提着行李巴巴地跟在梁梦身后,他身材高大,梁梦不算矮, 但也只到他肩膀那里,他靠得太近, 惹得办理手续的人提醒他:“这位同志不要急, 一个一个来, 不要往前挤。”
梁梦回头,脸颊蹭着他的西装,柳眉一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骆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碰上姑姑好笑又无奈的视线,向来面不改色的男人羞得整个耳廓都红了。
办好手续,骆主任从侄子手中拿过包, 笑着说:“我们也要去休息了, 火车上都没睡踏实, 有阵子没见了, 一起吃个晚饭。难得来一回,你可要带我们吃好吃的。”
骆琛看了梁梦一眼, 笑:“这个包在我身上。”
骆琛目送姑姑和梁梦消失在楼梯间, 等看不到人了才转身离开招待所, 眉眼间难掩激动和失落, 拽了拽勒的他喘不过气的领带,走到外面看着街上来往的车流和人群。
江述双臂环胸靠在墙上, 啧啧道:“弟妹一来魂都掉了,你小子有眼光,这么漂亮又有学历的女孩子不好追吧?我看她性子也怪冷的,教养也好,家庭条件应该不赖,真奇怪,这么好的女孩子轮得到你死缠着不放?要么就是人家眼光高还在挑,要么就是……我寻思着应该是第一种吧?”
骆琛眼神寒凉地扫了他一眼。
江述笑得前仰后合,换来骆琛头疼的一句:“你看她对我不理不睬,是不是还在生气?”
江述摸着下巴:“生气?我怎么觉得人家压根就把你当空气。兄弟,我怕你一头热,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都说自由恋爱,但私下里大家不都挑家世背景吗?人家这条件找什么样的婆家找不到?就是在这里也抢手的很。”
骆琛气得在江述身上砸了几拳,但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瞬间是认可他的。但放弃不可能,落下什么他就补回什么,只要梁梦愿意跟他,他就绝不会让梁梦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