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为了安洛洛舍弃那些花花绿绿的可能性,不管再怎么浪迹天涯,总归也没真正找任何人,强迫女儿接受……
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任性的妻子了,是个有些靠谱的大人啊。
真好。
……洛安的心情其实也有些复杂,万万没想到,那个惯爱撒泼打滚的豹豹也会成为一个“为孩子稍微沉稳下来、舍弃一点玩心”的人。
他在的时候,都没见过她这样的改变呢。
又是调整工作时间,又是频繁表达爱意的,困得要死还会一边灌自己咖啡一边带洛洛玩……
“真好”,这样发自内心感叹时,也会生出一点点埋怨。
“旅行”“调整工作”“动不动就来一句爱你”“困了累了还愿意陪着出去玩”……毕竟全是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
当然会忍不住钻进“为什么没为我做过这些事”的牛角尖里。
但洛安钻过牛角尖后,也总会自己钻出来。
他早过了会纠结自己在对象心里地位高低的时候,也不可能真和最疼爱的女儿计较什么。
——嗯?他当然也更疼爱女儿了,谁要理睬那个日常寻花问柳浪迹天涯就是不回家的怨种妻子。
感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仅存于“把醉醺醺倒在地板上的怨种妻子送回她的床上”“把她叒乱喂喂死的小金鱼捞出来、去找一条新的换进鱼缸”吧。
这又不是恋爱时期,如今只剩塑料夫妻情罢了,多的绝没有。
绝没有的,所以绝不会在意。
……所以,洛安从未想过她能“看见”自己。
为什么要看见?一个极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果看见自己家里有个自由活动的透明人,结果怎么想也是——
拿电磁脉冲枪把他轰出去,或者把他上交研究所吧。
……洛安并不想浪费时间和监管局那些人扯皮,把“是是我身为天师却找了个极端反迷信的妻子,她巴不得把我扔出家里”的家事跟整个玄学界抖出来……所以,还是算了。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些幻想,“就算看不见,只要能意识到我存在”——去过安家,和祖祠里那几位聊过后,洛安就打消了最后的幻想。
他没有权利要求妻子为他毁掉整个人生的观念,与一直以来伴随着成长的信仰。
【我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她就是这么个固执的臭脾气,一路走来,他也没插足过任何地方。
三年。他们之间,不过只有三年。
小安各,叛逆期安各,大学安各……
他都没见过,也没在她的任何一段重要人生中留下过痕迹啊。
洛安很能理解。
作为丈夫,把她无法舍弃的厌恶与喜欢一起包容起来,也是必要的责任。
她有一颗无比坚定的心,无比宝贵,那当然要把心上的柔弱与尖刺一起珍惜,而不是为了自己无聊的幻想故意打碎它,抠出能把怨气与执念塞进去的空隙。
洛洛很喜欢她,她也很重视洛洛,这就足够了,这母女俩足以组成一个完整快乐的小家。
走在她们身边,他不需要露出清晰的五官,甚至不需要清晰的回忆画面——只要保护好她们,替她们解决一些因为自己身份带来的危险罢了。
他的角色是一把透明的保护伞,不需要显出颜色,插在她们中间。
……所以,洛安从没想过,妻子会看见自己。
她不会妥协于任何迷信,不会屈服任何鬼怪,他如今最清楚不过了——
况且,他也绝不会【自愿现身】的。
为什么要见面?
再干净的鬼魂状态,也会有怨气。何况是他如今的姿态。
哪怕他用最大的力量去收敛、打理、隐藏自己——
寻常人见鬼,总归是要受影响、受伤害的。
更何况,如果她的眼睛里真的倒映出他,她真的能够切实注视着他的存在说话……
给自己编织出一千个虚假的理由不去在意、假装是不需要被留意色彩被在乎感受的透明伞、拉扯出百分之二百的自制力缩回下意识去触碰的手——
被注视时再做这些事,就比不被注视时,难上千倍万倍了。
“我好久没做这种梦了。”
她靠在浴缸说胡话,傻得就跟墙上逐渐往下滑的水汽似的:“自从洛洛出生就没做过这种梦了……话说你为什么又跑出来让我看见啊,你很烦,别耽误我跟性感小奶狗共度春梦。看到你这张脸一点做春梦的心情都没有,走走走。”
洛安有点想打她。
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生气,追他时好话满嘴乱飞,结婚后连一句稍稍亲密点正经点的昵称都仿佛会烫了她的嘴巴。
用记忆无数次美化、在女儿替她面前各种描补,真听见本人开口说话时,还是会有点想把丢过来的肥皂捡起来砸回她脑袋上,然后转身离开,重重摔上浴室的门。
他从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他真该切实冲她摔一次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