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洛吃奶时,他还不得不花了好一番功夫跟女儿解释清楚,你的玩具小奶嘴在那边,能不能把爸爸的头发从嘴里吐出来呢。
……带娃实在是能消磨人许许多多的羞耻与矜持,洛安刚和妻子结婚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面无表情地闯进妻子睡觉的卧室里,在她看不见自己又睡得死沉的前提下,戴上手套扯开她的衣服,拿过自己焦头烂额调查到的必要工具,一边比对着脑内的“催乳穴位图”一边实际操作着疏通、按摩、挤满瓶子。
……他能怎么办,他有一个刚生完孩子就去到处出差开会、成天通宵肝事业、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便睡得不省人事的工作狂妻子,为了不饿死女儿不疼死妻子他还能怎么办。
……正常女人产后涨奶应该会疼的吧!再不济也应该有点反应吧!睡得死沉死沉被开了乳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一觉醒来那家伙敞着衣服看了眼胸口,再看一眼洛洛就“哦喂过奶了”然后重新倒下继续睡——她到底是有多粗的神经!
开奶、催奶、想方设法地按摩预防乳腺炎、找来资料搞懂吸奶器的正确使用手法、观察好各方面的身体反应……在妻子的世界里,就变成了“一觉醒来好轻松哦”“大概是梦游着把奶喂了吧”这么简单的事。
无归境重重规矩养出的羞耻心,就在这女人的超粗神经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色心是什么,帮忙吸奶play是什么,别想了,不存在的,阴煞连手都不能直接碰她,这种时期还想凑近做什么。
婴儿篮里那个不满意了随时会哇哇大哭,然后拽下自己的袜子自己的脚趾头乱吃一通;
卧室床上这个一旦醒了就会挺着涨疼的胸三下五除二暴力一挤,然后套上西服去工作……
头好疼。
心好累。
明明已经做鬼了,还是时不时想再去死一死。
仪态是什么,矜持是什么,家里就一只咬手吃脚流口水的爱哭崽子,反正没人能看见他……
洛安麻木地扯下一片黏在胳膊上的尿布,又直接扯过自己的发梢,递给那蓄出两泡眼泪的崽子。
“奶在锅上热了,不准哭,饿了先嚼这个。”
于是崽子啊呜一口把爸爸的头发包进嘴里。嚼嚼。傻笑。
爸爸:“……”
爸爸模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最讨厌被扯头发,很多年前师兄只是抓了一把他就回揍了好几个月,很多年前哪怕是妻子想抓他也只允许在晚上关灯后……
现在爸爸冷漠地看着自家崽往嘴里塞冰激凌般狂塞他的头发,也不怎么嚼得动,没长牙的嘴里漏下咕嘟嘟的口水。
这麻烦玩意儿。为什么不能弄死她。
“爸爸?爸爸?爸爸你们好了吗?”
洛安眨眨眼。
……不再是一个人的房子,也不再是那个神经痛的带婴时期,面前两个半大孩子拥有足够的自理能力,一个含恨瞪着他,一个天然又无辜。
洛安回看小斗笠暗恼的眼神。
“别……不准……放开!我自己梳头!”
将来你要突破的廉耻多了去了,他不禁想,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呢,我做的这点算什么。
……武力值倒是不需要担心,是不是该多训练一下他的脸皮厚度啊。
不过洛安还是放开了梳子,拍开了小斗笠死拽自己发尾的手,又接过了女儿。
安洛洛看了一眼匆匆背过身梳头的小斗笠。
虽然她对这个讨厌小孩长什么没兴趣,但……
“爸爸,他才刚洗完澡吧,而且还在我们家不在学校了……这里他也要继续戴口罩帽子吗?”
洛安自然道:“他现在脸皮太薄,自然要拿东西多挡一挡。”
小斗笠:“……”
小斗笠无法反驳,他忿恨地挪去角落里继续梳头。
未来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可恶的大人。
安洛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学校把他带到家里的缘故,总觉得那小孩的背影越看越眼熟……
“安洛洛。”
后方编辫子的爸爸突然开口:“别拽我头发。”
安洛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自然地又拉了拉:“爸爸,可你刚才给他拽啊,我下意识就想玩玩……小时候好像经常玩吧?”
“好吧。”爸爸叹息一声,“但不许吃。”
“……谁会吃别人头发啊?流口水的弱智才会干这种事吧?”
回忆辛酸如潮水,洛安麻利编好辫子,拍了拍自家小弱智的脑袋瓜。
“想选哪种发卡?”
一盒子亮晶晶的发卡推过来,和每个坐在餐桌旁的早晨一样。
……虽然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但爸爸,就算你刻意这么做,也没办法把上午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删除,仿佛轻松地在中午重新读档啊。
安洛洛想起了他的右手。她注意到爸爸给自己编头发时刻意换成了左手。
“不要发卡,我不想打扮了……”她望了一眼角落里嘟嘟哝哝在头顶正帽檐的小斗笠,“我也随便戴顶棒球帽吧,然后我们快点出门,爸爸,你要履行诺言,好好坦白,不要再骗我。”
……她不是只要打扮起来就会被吸走注意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