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开。
“……豹豹?”
没有叱责,没有怒骂,更没有任何被击中的力道。
她平平地舒展着手掌,然后将掌纹贴上了他的疤痕。
很轻,很缓。
她把手贴上去。
也一点点把脸贴上去。
洛安诧异又疑惑,可当她的脸颊贴近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止住了——
他捧起她低垂的脸,清晰看见一双格外透亮的眼睛。
灌满了焦躁、郁闷、无法宣泄的狂怒。
但格外、格外地澄澈明亮——因为那双眼睛同时盈满了泪水,被激烈的情绪烫热的泪水,蓄积在她的眼睛里,像是一块即将被太阳烧化的凸透镜,明明到了极限,却还死撑着不愿意滴落半点。
洛安哑然。
【既然你觉得让我看见是添麻烦,那我也绝对绝对不再对着你哭,因为这也是添麻烦。】
——她没有把这话切实说出来,因为仅仅抑制眼泪就需要咬紧双唇,任何一点点的开启都会带来决堤的危险,更何况,带着哭腔放狠话没有一丁点的威慑力。
可洛安看清了她想说什么。
真奇怪啊,他明明没有特意打开阴阳眼,直视着她时却依旧能看清她真正想诉说的……
因为是夫妻。
因为一起走过这么多事,这么多年。
所以才更应该……
洛安终于明白了。
绕过崎岖的心理,绕过扭曲的根系,绕过前几十年的人生里他积累起的思维定势,——
他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向她诉说的道歉是什么东西。
这些天来他不眠不休疲惫不堪的真正原因。
“豹豹……我回来晚了,很抱歉。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所以,再让我多麻烦你一下——我想再抱抱你。”
就和昨夜一样,她皱起鼻子,扁起了嘴。
但泪水噼里啪啦地从她的脸上砸下来。
“我……明明特意……买了一条新睡裙……都怪你……”
她抱紧了他:“哭脏了你就帮我洗干净……”
洛安松了口气,他抹干她的眼泪,发现抹不干后又想直接俯下去亲——可不让亲,妻子贴得死紧,脸颊就像沾了强力胶般死死黏在他的伤疤上,仿佛对着这条疤痕哭出一段盐水河能让它彻底复原似的。
洛安手足无措,只好满口答应:“好的好的,我一定洗干净。”
“不行!你不准靠近……洗衣机……家务也……”
“好的好的,我什么也不做,全交给你照顾了。”
“……不准……不准说……添麻烦!添麻烦……添麻烦……又不是陌生人……为什么要说添麻烦……”
让你半夜睡不着等在沙发上,又让你清早被气醒到处折腾,现在直接让你难过哭了……怎么叫没添麻烦啊。
可以快速痊愈的伤口,可以一觉复原的理智,这种东西为什么要暴露在妻子面前,让她忧心焦虑或难过呢?
他想照顾好她,又已经明白了,离开她时如果想照顾好她,就一定要确切地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可还是失败了,可恶的女奴,可恶的怨鬼尖叫……
“呜……你怎么不说话……你又觉得暴露出来很糟糕了,又觉得麻烦我了是不是——你——哇——我明明是你老婆——哇啊啊——”
洛安无奈又心疼,却也完全明白了她委屈难过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半句反驳。
既然他的不愿暴露被她解读为“不够亲近”……
“豹豹,我绝没有那些意思。我只是担心这些事说出来会让你难过,而你……”
果然难过成这样了。
哇哇的,还一抽一抽。
洛安摸了摸她的头,又下意识顿住。
“你继续摸啊!”豹豹用“再摸就打断你的手”的气势大哭,“我又没不让你摸!你想摸就摸嘛!凭什么退回去——都不问问我意见吗?!”
不退不退,洛安赶紧把手放回去摸摸。
“呜呜呜——哇——呜呜——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在家——我发现不了——我明明就——”
她哭到最后,抽噎得很严重,说话结结巴巴的,却还能气势惊人地豹吼:“我明明就特别特别地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觉,只想回家守着玄关等你啊!!”
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