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函道:“岳父大人也是苦心一片,他自己在京中做过几年?清贵闲差,就已觉得水深不渔,你的差事是皇家生息之要,更要慎之又慎。你做事滴水不漏,岳父的眼光我自然相信,但有些事,不是你自己白圭无玷就经得起千雕万琢的。”
梁道玄领会好意,干脆将?两个人未曾宣之于口?的另一重意思和盘托出?:“我明白二位兄长的意思。我自己做事妥当,加上国舅的身份,旁人未必会从我处作怪。但我差事当中所助所涉的高门公卿王室贵胄里,难免有一个行差踏错,万一他们教人抓住把柄,连带我一个罪状,我就百口?莫辩了。毕竟在旁人眼中我这个国舅坐堂宗正寺,那?就是与?贵戚公侯同气连枝,同音共律。”
话已至此,柯云康也有言直说,起身郑重道:“我小妹心思单纯,恐不好应对?内眷往来,请妹夫多加回护照顾,莫要她……无所适从。愚兄这边恳请了。”
梁道玄忙搀起三舅哥:“请兄长放心,我与?云璧是要白头偕老的,自然不会陷她于窘境。”
但很奇怪的是,梁道玄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觉得,自己这位新婚三日?的妻子,却不像她亲人所说那?般柔弱。
自己的新婚妻子是有些智慧的冷幽默在身上,这点在柯学士和柯夫人与?其他几位柯家人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二人刚刚成婚第二日?,梁道玄的成亲休沐还没过去,柯云璧就收到了雪片般的请托邀函,上至洛王的乳母施夫人请她一起去拜佛,又有各路公卿家的内宴,下至有些沾亲带故的官吏夫人,无不盛情相邀,仿佛没了她,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一般。
“我觉得,还是都?不要去了。”
对?此,新晋富安侯夫人言简意赅。
彼时二人正在文杏馆内,今春花茂,梁道玄浇水堑枝不亦乐乎,花丛中抬起头来,但见?新婚夫人人比花妍。
这一瞬间,梁道玄忽然又有点想过上有人陪伴的富贵闲人生活了。
“去和不去,有什么说法么?”
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互相了解,梁道玄不免有些好奇这句话背后?的思考。
他本以为妻子会说出?很周正的人情世?故,比如:去哪家不去哪家得罪人之类的话语。谁知?柯云璧用?她特有的慢悠悠的声线说道:“因为一成亲我就忙着往外跑,显得我们两个夫妻感情不是很好。”
梁道玄现?下想起来,仍是忍不住笑。
正好柯云璧与?他在书斋外见?了面,看他含笑的表情,好奇问道:“我三哥哥和大姐夫同你说了什么?”
在她眼中,这位新婚夫婿的神秘感没有随着成亲洞房就烟消云散,反而越接近,越觉得兴味盎然。
“没有说你的坏话,放心。”梁道玄笑道。
柯云璧稍加思索,立即回答:“这是一定,但我的坏话不会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确实,必然是你的好话才会让我开?怀一笑。”
柯云璧顿时面如飞霞。
来一道预备前去家宴的嫂嫂与?姐姐远远看见?小夫妻新婚情态,都?是相视而笑秘而不宣。
“国舅爷在吗!国舅爷!”
一声惊呼,如石碎镜泊,闯入温馨的静谧。
辛百吉慌慌张张,拨开?柯家亲眷,顾不上礼仪,冲到了梁道玄面前。
“国舅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脸色苍白,梁道玄知?是大事,急忙追问:“辛公公喘口?气。可是宫中有什么事?”
辛公公跑了一路,满头是汗,颤声道:“峨州一线的慈鹿江河堤决口?,洪灾顷野,八百里加急报到宫中,里面不只是这个消息,还有一封地方官吏上奏的参本,说是定阳王中饱私囊贪私赈用?,致使如今民不聊生。政事堂的诸位大人都?已到了仪英殿,太后?传您赶快过去,此事涉及宗室,且所奏之罪前所未有之劣行,国舅爷,您得马上去听听看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