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白看验之后,让禁军转呈给?定?阳王:“殿下也过目,看看是否是您亲书。”
白纸黑字,定?阳王仿佛终于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欺骗与背叛,咬着牙,额头尽是青筋,却也只能?点头。
“蔡知县何在?”确认了物证,徐照白照例传人证。
蔡孚的年纪与朱善同相当,他?不属于州府衙门,也没有资格在此听审,需传方入,恭敬向徐照白问礼而拜,在提问后,娓娓自述:“下官西陶县县令蔡孚,一月余前,约四?月中旬,定?阳王殿下寻至衙门,请我通融,他说自己的宅子年久失修,王妃又已月份重了,要提前备好颐养之地,以供他?日世子郡主所用。下官认为这不合规矩,所以就……就没有立即答应。然而没过两日,定?阳王又来了,这次是拿着图纸烫样,说要改建书院……”
他?低着头,声音也满是凄楚的无奈:“下官不过是个微末知县,但也知道要造福一方百姓,这是好事,所以我才调拨了些粮食,以供征发百姓所用……如若知道是这般伤天害理有逆民生的用途,借下官一百二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
“你……你信口雌黄!”这次,刘王妃也按不住暴怒的定?阳王了,他?豁然跳起,浑身战栗,双眼也都是血红颜色,“明明本王头次去找你问粮食的事被你一口回绝,待到几日后,你复来寻我,说这粮食可以暂借,只要秋后以本王庄野田地的粮食补足即可,你怎么?在御史面前都敢胡沁?你敢不敢与我对天盟誓!若谁说了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被怒言质问的蔡孚并不去看暴怒的定?阳王,他?只抬眼对视徐照白,而后俯首叩头:“御史大人明鉴!下官所言皆是实情啊大人……请大人护我性命……勿要让皇亲国戚伤我一芝麻小吏……求求大人!”
最后几声,近乎哀哭。
他?这样示弱,反而更激怒了定?阳王,姜苻此人脾气之激切,令人咋舌,冲上前去竟拎起蔡孚的衣襟,将他?双足都提离地面,徐照白见状不好,未传衙差,只命禁军上前,分开二人。
但定?阳王本就有股蛮力,加之怒不可当,竟将两个上前的禁军都甩脱开,抬手便?要殴打蔡孚,这拳头要下去,潘翼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呈上那封信的证据了。
无有命令,衙差不敢上前,禁军一共在场六人,齐齐上阵,总算分开了蔡孚和姜苻,只是姜苻兀自挣扎,又是要抬脚踹人,又是挣脱不得后扭动上身,州府衙门的人不住喊着成何体统,朱善同最会点火浇油,他?对徐照白说的是大人息怒。
眼看场面无法收拾,只听清脆亮响,“啪”的两下,所有人都安静了。
刘王妃不知什么?时候自座位上扶着肚子起身。
她抬手两个巴掌,左右开弓,全?都打在了丈夫定?阳王姜苻的脸上。
“松手。”她声音略有颤抖的尖锐,但却能?听出平静。
不知怎么?,禁军齐齐听令,惊惧之下松开了手。
被自己王妃打懵的定?阳王脸颊发红微肿,也不再撒泼,难以置信地望着王妃:“芝芝……”
刘王妃面若严霜,眉目冷冽,反倒漂亮得像一幅画,只是嗓门放开,单手扶腰,气势却犹如陷阵杀敌般瞪向自己丈夫:“姓姜的,你要是再胡闹,今日定?罪,明日你问斩,后天我就大着肚子改嫁!孩子生出来姓别人的姓,你做鬼都别想见我们娘俩一面!”
禁军纷纷后退,连徐照白都傻了的表情?。
“芝芝,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坐……快坐……”
然而被老婆当堂扇了两个耳光的定?阳王姜苻却带着哭腔,委屈得什么?似的,伸手去扶刘王妃,想让她坐下说话。
刘王妃猛地甩开他?递过来的手,瞋目怒音:“姜苻,你去马上给?我坐下!我不开口,你不许出声!”
“好好好,我坐……”
姜苻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八尺高的个子,缩手缩脚,似是真?的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与方才的暴怒狂躁判若两人。
所有人都看呆了。
堂上寂静无声。
按照妇训,当堂抽老公嘴巴子,那是可以七出的,而显然定?阳王姜苻没有要出自己王妃的意思,反倒积极配合,甚至还让她老婆保重。
刘王妃的壮举使得堂上终于恢复了审问的秩序。
徐照白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的反应也是目有震慑,无有开口。
收拾完不老实的老公,刘王妃开始整顿过堂现?场。
她一手扶腰,逡巡几步犹如巡查,美目里的冷冽严光毫不客气扫过在场每个人,边踱步边道:“段通判上次说我是市井泼妇,他?还真?说对了,我们市井泼妇,就是这么?管自家男人的,怎么??没见过?大人们从前没见过,现?下可开眼了!也不用谢我!”
然后,她看向了御史徐照白:“徐大人,您在等什么??继续问,我来回答。”
……
梁道玄是躲在百姓的牛车草垛后入的城。
百姓是他?路上所遇。那是一户丹州殷实人家,女?儿?嫁到了邻地峨州州府青宕城里,得知凌汛来了,一家人慌忙收拾东西探望,生怕女?儿?这边缺东少西不能?度过难关?,于是备下粮食和铺盖足够一季所用,由姑娘的哥哥驾着牛车带着亲爹赶路至此。
梁道玄在路上帮他?们指路,因衣衫褴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对父子还借了他?一件旧短衫,梁道玄随身已经无有银两,原本衣衫腰带还留了一个金镶玉的犀角带扣,他?取下来答谢二人,并?谎称自己是落难商旅,想回城寻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