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梁道?玄的话,金翠兰缓慢地张开嘴,僵持许久,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用她带哭腔的粗噶嗓音终于开口:“我……我只是去上香,要吃斋饭,去内院子?里……禅房,等着……”
徐恒听见母亲终于肯开口,不?禁展露笑容,望着母亲的眼睛,用力点点头。
徐夫人得了儿子的鼓励,再看也笑着点头的梁道?玄,又继续道?:“我是粗人,不?懂规矩,有其他家的女人来找我,叽叽喳喳的,七八个,我不?认得,但人家来了,我又不能撂挑子走人,就听她们说……”
徐夫人的话听着没有条理,可是却白描出了当天的景象:京中庙宇大多午时放饭给香客,进斋也是修行的一种,因内眷出门不?是那样?频繁,所以各个寺院内多是老僧和小沙弥侍奉出入,靠斋饭得一份布施,京中内眷也多视此为善举。
徐夫人大概就是内院等着进斋时,遇见?了其他来上香的官宦人家女眷。徐夫人的夫婿可以说是朝臣当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次辅,地位之尊,不?言自明,尤其是梅砚山肉眼可见?的衰朽,而愈发提拔徐照白,这?里头的门道?,这?些?内眷也是清楚的。徐夫人难得出门,不?善交际,她们见?了总算得了机会,上前巴结,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人里,可有施夫人和向?小姐?”梁道?玄尽量让自己的询问温和一些?。
徐夫人连连摇头摆手:“没得!没得!那娘俩是后来才进来的!”
女官见?徐夫人又有激动不?安的神色,不?声不?响倒了杯热茶,轻声细语请她慢用。
一口喝光了茶,徐夫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那天上香的人多,到处都是人,穿得都花花绿绿的,好多人围上来,说孩子?他爹的好,他爹……不?让我在外面谈家里的事,我就笑……有小和尚进来,说地方?不?够了,匀一匀,给两个贵人,那娘俩进屋的时候,我都不?认得她们!是旁边一个小媳妇说了,我才知道?是洛王爷的奶娘和没说成亲的媳妇……我……真的没有骂她们啊……”
“娘,我信你……”徐恒看母亲又要哭出来,忙用手掌宽抚她的后背,“你的话,梁大人都在认真听,你只要说实情就好,只要是实情,大人就会替你做主?的。”
这?个说辞虽然不?太妥当,但能让金翠兰把话说完,倒也没什么。梁道?玄没有制止,只是等待徐夫人再次喘匀了气。
“……当时屋里乱糟糟的,我就听见?有人笑那个向?家女娃,说她没过门就上赶子?当媳妇,我不?知道?前面是啥子?事情,几个人是不?是有仇,话说开了,洛王爷奶娘跟她们口角起来,门口就有几个婆子?来问……她们说我是诰命,让我做主?,后来又有人说了几句,那奶娘……脸色一下子?好像噎住啥了,往地上一趟……”
后面这?段实在混乱,梁道?玄追问:“夫人还记得她们争执了什么吗?”
徐夫人欲哭无泪地将手往膝盖上用力拍:“我哪里晓得她们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吵架……”
“娘,她们报你名?头出去的时候,你没说自己不?认得洛王殿下的两个亲眷么?”徐恒再冷静,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急了,他母亲完全是被无端卷入,但因为有诰命的头衔,被人当了枪使唤,致使今日这?场风波。
徐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呜咽:“我让她们别吵了的……我说了的,恒儿?你要信你娘啊……”
梁道?玄怕她再次惊厥过度,忙温言宽慰道?:“夫人说得我是相信的,只是如果夫人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她们能从旁佐证夫人无辜,那就最?好不?过了。”
徐夫人真的在努力思索,开口道?:“有个张家的,有个刘家的,还有个姓卢的,还有……”
“她们家的官称呢?”徐恒比梁道?玄还急。
徐夫人张着嘴,半晌,摇头哭泣:“她们先前一说,我耳朵一过……那些?官啊爵啊的,我是记不?住的,这?可怎么办好……我不?能给他爹再添乱了……我不?能啊……我怎么就非得那天去啊……”
两名?女官及时安慰起徐夫人来,而事情的大概,梁道?玄心中也有了清晰的脉络。
这?是一件言语争斗产生?的混乱,真正攻讦向?琬的,不?是徐夫人,那天人多口杂,多是官宦人家的内眷,想来也是知道?洛王和朝臣内部?尤其是梅砚山的矛盾。众人借人多势众的情形,借势而言,还有徐照白的夫人在,她们更是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