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对对。”伯方一拍脑门儿,“还有茶叶和点心,差点忘了,我去去就回。”饶是说了不用了,却怎么拦也拦不住,容萤望着他的背影暗叹口气。“都是些小玩意儿,去淮南路途可远着呢。”岳泽笑说,“你多带点吧,也省得路上再买。”他收拾完,补上一句,“等我有空了就来看你。”容萤望向别处,似乎没有听到,岳泽倒也不懊恼,笑了笑仍旧忙碌。趁着他被别的事分神,容萤走到裴天儒身旁,压低嗓音:“饭后在石桥下等我,有话说。”后者面色不改,微微颔首。午后的永都县显得特别慵懒,长乐桥旁绿柳成荫,随风轻拂。裴天儒身形很清瘦,但长得高,瘦长瘦长的一个人。他从小就体弱,宽大的袍子罩在肩头更显得他单薄。附近没有行人,异常安静。容萤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迎着风走向他。“我想请你帮个忙。”他表情如旧,“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阿泽?”“他不行。”容萤很干脆的摇头,“他喜欢我。”“喜欢你不是更好么?”“正因为他喜欢我,我才不能让他帮忙。”他问为什么。“若是寻常朋友帮忙,欠的不过是人情债;但我若找他,无论是他心中或是旁人心中皆会认为我是在利用他对我的这份感情,哪怕我并不是那样想,这个私心却终究避不开。”裴天儒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理由感到意外,“你就准备和他划得那么干净?”“那不然呢?”容萤也很无奈,“对他好?和他说说笑笑?然后又告诉他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这算什么?”他唇边难得含了分笑意,目光也比平时柔和许多:“你说得对……容萤,我果然没看错你。”“我若是真喜欢他,也轮不到旁人了。”她笑得很挑衅。他们俩相视而笑,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偶遇知音的庆幸。“可我不比他好说话。”裴天儒淡淡地望着她,“你找我帮忙,我也是有条件的。”“这个没问题,要什么,随你开。”“我要你,这个人。”他说。容萤沉默了片刻,眯眼瞧他,半晌才笑道:“行。”马车是在天刚黑时启程的,从驾车的车夫到伺候的小厮,以及左右跟着的几名护卫,无一不是军营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个阵势宛如铜墙铁壁,想让人不放心都难。陆阳站在夜色里目送那架车远去,原本还想多派些人手,又怕太过惹眼适得其反。就这么呆呆出了一阵神,他不敢久留,很快返回了营帐。校场上,几盏灯笼昏黄幽暗,穿着皮甲的士卒们一个个笔直而立,光照在脸上,有肃杀,有森然,还有一股雷霆万钧之势。这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上万的将士很可能会在今晚死伤无数。眼下众人皆是怀着必死之心,面上毫无表情。陆阳换好了战袍,金甲在身,朔气寒光。韩秦打起帘子进帐,“将军,咱们几时出发?”他看了一眼滴漏,“今夜不起雾,走太早对我们不利,亥时三刻,你提前一刻再来叫我。”“是。”说着,瞧了瞧这日的天色。晴空万里,皎洁的月光,清楚的视野,还有周围光秃秃的这些草木。这一切都是完全不利于夜间突袭的,这些他不是不知道,若换做从前定然不会冒这个险,但如今没有办法,因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他……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山林中偶有鸟雀飞动的声响,扑哧扑哧的,给这份死寂平添了些阴森。陆阳负手在帐内,微微抬头,却在闭目养神,那滴漏的动静传入耳中,让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烦躁起来。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还未等他回头,韩秦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将军!”“到时辰了?”陆阳睁眼瞧了瞧,才亥时而已。“不是……将军,大事不好了,小郡主她、她……”策马一路狂奔,他的手在发抖,等赶到浮屠岗,蜿蜒漆黑的小径上只有一架歪歪斜斜的马车,玄马在地上踱着蹄子,四周横七竖八倒着的,都是他手下的人。看到这一幕,陆阳本能的生出一丝恐惧来,面白如纸。他翻身下了马,怎料脚踏上地面时,便不自觉的发软。倒地的士卒见他赶来,或有一两人勉强清醒着,跌跌撞撞站起身。“将军……”他厉声问道:“郡主呢?!”“属下失职……”那人不敢抬头,“郡主她,不见了……”尽管已有准备,脑中仍是劈下一道惊雷,陆阳不再理会他,疾步踏上马车,撩开帘子——车内空无一人,地上那滩血迹尤其刺目,仿佛一把钝刀插入心口,血淋淋的疼痛。他狠狠放下车帘,对那士卒怒目而视:“怎么回事?说清楚!”后者被他一骇,险些说不出话,倒是韩秦在旁催促:“别磨蹭,将军让你说,你就好好说。”他连连称是,也费力地回想:“属下等人一个时辰之前路过此地,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头晕目眩,困倦难当,再、再醒来,就是……”异香?是迷药?!这不像是端王的行事作风,若是他要抓容萤,直接动手要比下药更省事,且从京都往南到浮屠岗必定会途经军营,这样做定会打草惊蛇。那又是谁干的!?韩秦望着他的脸色,随后钻进车里也看了一眼。“将军,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对方……会不会是劫财?”“劫财?”由于心乱如麻,他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无法正常思考。另一人也缓缓道:“这附近山多,有山贼盘踞也说不定。”山贼尽是亡命徒,容萤若真落在他们手上,会有什么后果,他简直不敢深想。更何况她眼下,还受了伤!陆阳骑上马,握住缰绳:“找,立刻去找!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找!”韩秦想提醒他今晚夜袭的事,但瞧见他的神情,到底是什么也没说,骑马跟在他身后。那一抹早就凝固的血久久徘徊在他的脑海。之前那种不祥的预感终于得到了印证。她出事了……生死未卜。空旷的大山里回荡着马蹄的声音,陆阳找了一整夜,又找了一整天,沿着五西河将河畔的每一处山都搜了个遍。从朝阳初升,一直找到日落西山,连着数日他都没有休息过,韩秦好几次看到他要从马上摔下来。他劝他吃点东西,陆阳接过那块豆饼,皱着眉吃了一口。然后又摇头。吃不下,他心里惶惶不安。那种对未知的害怕,让他整个人几近崩溃。马匹从山林穿过,踏碎了溪水,惊飞了鸟雀,他策马疾驰,身边有矮坡闪过。如果此时陆阳停下来,他会发现这坡上有很浅很浅的足迹,只是已快被白雪覆盖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