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钱飞英这一路,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知道我爱粘人,不会起疑。”陆阳颔首嗯了声,忽然回过味儿来:“对他们也这样过?”“哎呀,那是逢场作戏啦。”容萤搂着他胳膊,“原本是打算让岳泽找个机会混进来,可巧遇上了你。”见他还颦着眉,她笑嘻嘻地伸手去抚平。“好啦好啦,又吃醋了?真是年纪越大,心眼儿越小。”陆阳将她手拿下来,趁四下无人,才飞快握了握。“我倒不是在想这个。”他移开视线,看向那边尚在与钱飞英说话的岑景。总觉得此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又歇息了一阵,众人才再度启程,紧赶慢赶,到傍晚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下一个驿站。他们一行人数不多,但也有十来个,小小的厅堂瞬间被挤满,店伙一个去给他们安排住处,一个张罗着准备饭食,上上下下的跑,忙碌不已。出门在外没法讲究,眼看着房间尚未收拾出来,又怕容萤饿着,钱飞英便先叫上菜,就在楼下用了。小地方都是粗茶淡饭,哪怕有鱼肉,也算不上可口。容萤倒没觉得有什么,亲手给陆阳盛了碗汤,钱飞英却吃得破不顺心,直嚷嚷要叫酒,岑景在旁出声:“将军,在外不宜饮酒,会误事。”钱飞英听着有点委屈:“就一壶?”“一壶也不行。”容萤正在给陆阳夹菜,闻言偷偷和他咬耳朵:“看见了吧,他谁都管,不只是我,连自己顶头上司都不放过。”然后又补充,“所以你不能怪我张扬,我又没招惹他。”陆阳听着好笑,正要说话,那门外也有一架马车停下,车内的人带了个仆从,慢悠悠地往驿站里头走。“小二、小二!”那人不耐地唤了两声,“还有客房么?”店伙刚把酒菜端上来,急忙应声,“哎哟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了。”“什么?这才多早,就客满了?”来者声音越听越耳熟,容萤和陆阳都不约而同往门外看去,这一看倒是吓出一身冷汗。男子年近三十,穿了件精致的长袍,虽是文人打扮,瞧着却像是哪家的老爷。待仔细打量那相貌,六尺长短,一对三角眼,唇方口正,手执折扇,竟然是杜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好端端的会在此处遇到他了?容萤捏紧竹筷,在心里暗道:但愿他没认出他们俩才好。刚这么想,钱飞英毫无征兆,嚯的站了起来。“杜兄!”他喜上眉梢,当即离了位子过去,只见对方微微一怔,很快也露出笑意,拱手回礼。“原来是钱兄,好久未见,真是巧啊。”钱飞英哈哈大笑:“是啊是啊,我当你还在江陵任刺史,想不到你也到这儿来了,可不是巧么。”“哎,都是一言难尽啊。”唯有容萤听着直咬牙,转头与陆阳对视,神情交汇。居然是认识的?怎么办?此时若抽身离开未免太明显,可这杜玉是个精明之人,要是不走,他必然会认出自己。见钱飞英已把人往这边领,陆阳刚想起身,容萤忽然摁住他:“你别出声。”她想了想,把他发髻散下来,勉强遮住脸。“能在这会儿遇上你真是万幸啊。”杜玉搓手,“我正愁着是不是要在马车里过一夜了。”“不妨事,一会儿你和我挤一挤。”说着,钱飞英冲容萤抱了抱拳唤了声公主,“这位是卑职的好友,前江陵刺史杜玉,杜大人。”容萤冷眼瞅他,半晌无话。对方倒是脸皮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笑吟吟道:“公主万安,上回匆匆一别,因担心您的安慰卑职日夜揪心,茶饭不思,好在如今见公主这般风采,卑职也安心了。”……真想找人把他拖出去喂狗。容萤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钱飞英倒是听得咋呼:“这么说,杜大人与公主还是旧相识?”“那是自然。”“原来如此,那再好不过,明日咱们亦可结伴同行,来来来。”他正准备叫店伙再备一副碗筷,容萤拍桌而起:“慢着。”她目光冷峻:“我和杜大人从前有些小过节,不便一桌吃饭。”钱飞英闻言一愣,杜玉笑着摸了摸鼻尖,略显不自在:“公主千金之体的确不适合与下官同坐。不打紧,不打紧。”他向钱飞英摆摆手,“我去别桌用饭,一样的。”见他走远,容萤和陆阳都松了口气。“你放心,他没认出你来。”她低声安慰。话虽是这么说,可钱飞英这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性子,居然二话不说遇上人就往自己队伍里添,往后还得跟杜玉一同走,迟早是要东窗事发的。一顿饭食之无味,陆阳早早回到自己房中。他坐在桌边,摁着眉头思虑。容萤这次北上去京城,沿途只有岳泽暗处护送,裴天儒则是负责与定王的人联络。拿下丰河城是件大事,难道就真的放心只他们几个人出发么?越想越觉得奇怪。原本就没理清头绪,现在又多了个杜玉戳在眼窝子里,谁也没料到他如今居然跟着端王混上了一官半职,这个程咬金杀了他个措手不及。无论如何,自己是必须要留在容萤身边的,他得看着她才能安心。所以,杜玉不能留,一定要除。月色渐沉。荒郊野外的夜晚,安静实在让人惊叹。驿站楼下的小二收拾完了桌椅,甩着巾子慢条斯理地走开,时辰已经偏晚,估摸着人都睡下了,陆阳才推门出去。廊子上只挂着一盏灯笼,光芒暗淡,随着窗外的微风而摇曳,忽明忽暗。他沿扶手悄然往西边最里的厢房处走,尚未过拐角,猛然察觉到身后有人,陆阳还没转身,那人便淡淡开口:“这么晚了,容前辈不知是要去哪里?”一回头,岑景就立在暗处,脸上看不出喜怒。陆阳自诩轻功不错,却也没能立刻觉察到此人的出现,当下警惕起来。眼前的人,不是个善茬。“出来散步。”岑景从灯光照不到的阴暗中缓缓走出,与他对视,“容前辈好雅兴,这时候了,散步?”“不可以么?”他反问。很少这么近的打量他,陆阳越瞧越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半刻又回想不起。两人相对而站,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四周隐约能听到因用力握拳而响起的咔喀之声。眼见一场交手就要开始,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容萤满不在乎地开口:“这么紧张作甚么,是我找容叔叔过来的。”岑景闻言才收了杀意,眉峰不自觉一拧,看向他:“夜已深了,你还找他干什么?”“当然是有事啦。”容萤挑起眉,把陆阳拉到自己身边,“重要的事!”他不禁怒道:“孤男寡女,成何体统!”被他那么一喝,容萤呆了呆,泪水瞬间溢满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