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繁皱眉:“买这么多干什么?”“冬天冷,多穿点。”倪简把袋子放他脚边,直起身说:“陆繁,我要回北京了。”她的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看到陆繁的目光直了。他定定地看着她,像雕像一样僵硬。倪简知道他误会了。她想笑,却没笑出来。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和她的手一样冰凉。这样摸着,谁也没有温暖谁,但倪简觉得安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说,“只是去过年,年后就回来。”陆繁紧绷的肩松了下来。两秒,问:“不是说在这过年吗?”倪简嗯了一声,说:“本来是这样的,但现在不行了。”停了下,“我明天走。”陆繁没说话。这几年他都在队里过春节,把休假的机会让给有家庭的战友,但昨天班长登记今年春节调休的情况,他申请了六天假,从除夕到初五。这是他跟倪简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她也说,要跟他一起过的。说不失落,是假的。沉默了一会,陆繁淡淡说:“好。”倪简静静看了他两秒,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倪简说:“拿着。”陆繁依言接过去,就着灯光凑近一看,是一张火车票,g字头的。这是高铁票,陆繁帮耗子买过。陆繁目光上移,看清上头的小字,30号下午三点三刻。正好是除夕当天。陆繁抬起头。倪简说:“要是忙完了,赶得及,你想来的话,那就来。”言下之意是如果不行,或者不想来,那就算了。她给他准备一张票,他去不去,不强求。*倪简腊月二十七回到北京。程虹的现任丈夫肖敬是一位成功的跨国企业家。他上头还有位老母亲,今年八十高寿,免不了要大操大办。作为儿媳的程虹理所应当地揽下了重任。倪简七岁跟着程虹到肖家,喊肖老太太一声“奶奶”,祖孙情没有几分,面子上的事却总是避不了。加之程虹又格外在意这些,倪简除了顺从她,没有其他选择。寿宴定在腊月二十八,地点是程虹选的,在国贸的中国大饭店。倪简一听这地点,就看出是程虹的手笔。程虹好强,好脸面,没有人比倪简更清楚了。所以,倪简也清楚,程虹这一生有两大败笔,一是和倪振平的婚姻,二是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倪简记得,刚来肖家那几年,程虹的处境挺尴尬,大半原因在于带着个拖油瓶。而且这个拖油瓶还是个聋子。在肖家,倪简从来都不是招人喜欢的孩子。当年被程虹强行带来北京,倪简的自闭越发严重,头几年几乎不在家里说话,只在做语言训练时练发音。因为这个,倪简的继妹肖勤一直喊她“小哑子”。后来,她的弟弟肖勉也跟着喊。倪简跟这一对弟妹没什么感情,去国外读书后,他们跟着程虹在纽约,她一个人缩在西雅图,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那几年倒是最自在的日子。现在,倪简回国了,肖勤刚毕业,也回了北京,只有肖勉还在读书。但祖母八十大寿,子孙辈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来的。肖勉和倪简几乎前后脚到。而肖勤早就坐在肖老太太身边奶奶长奶奶短地哄着了。肖勉在宴厅门口看到倪简,淡淡喊了声“大姐”就进去了,正眼都没瞧她。宴厅里宾客满堂,肖老太太被一堆人众星拱月地围着。倪简看得眼晕,站了一会,走过去给肖老太太送了礼物,喊了声“奶奶”,客气而疏离。肖老太太有两年没见过倪简了,对她也没什么印象,混浊的眼睛盯着倪简看了好一会,记起来,说:“是小简吧?”她这么一说,旁边人才把目光朝倪简投来。那些妇人、小姐,老的、年轻的,倪简一个都认不出来,索性都不叫了,只看着肖老太太,嘴边挂着一丝僵硬的笑容。一旁,妆容精致的肖勤笑容灿烂地介绍:“大家还不认识吧,这是我大姐,她一向忙得很,今年难得露面给奶奶贺寿,刚好趁此机会给大家介绍一下。”说完,对倪简说,“来,大姐,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倪简抿唇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简洁地说:“大家好,我叫倪简。”众人笑着朝她点头。倪简不是傻子,那些笑容里包含的没有言明的意味,她都懂。她姓倪,不姓肖。她知道,这些人都注意到了。倪简也笑了笑,闭上嘴不再说话。但肖勤很热情。她帮着介绍:“啊,我忘了说,我大姐比较特殊,她耳朵聋了,听不见,所以你们跟她打招呼要站在她面前,这样她就能看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