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住……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些不得不解释的话要对裴迁说。
他和往常一样,照例去探望裴迁,坐在休眠舱边剥了个橘子,边剥边念叨:“天气真是奇怪啊,往年都要秋冬季节才收橘子,今年年中竟然就有橘子吃了,裴哥,这是鸦寂村老石匠和他儿子虎子一起送来的,我给你剥一个,你尝尝鲜。”
他也知道躺在休眠舱里的裴迁大概是闻不到味道的,但他接下来即将说到难以启齿的事,总得先聊点别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把橘子剥得嫩如蛋羹,表面一根多余的橘络都没有,放在休眠舱上,借这个角度观察那人苍白的睡颜。
“哥,你其实很在意江住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在十安县问我那么多次,你应该很想知道我们以前的事,还有……我跟他有没有那种亲密的关系吧?”
裴迁一言不发,连神态都没有任何变化,平稳的呼吸在面罩内笼起一层薄雾,又很快散去了。
周悬倒觉得坐立不安,他觉得事到如今以他和裴迁的关系,不论如何都应该让对方知道真实情况,但回忆这些往事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一件体验很好的事。
他将手抵在玻璃舱板上,心比这冷如冰霜的东西还要凉。
他叹气道:“我其实……很对不起他,他离开之前是有预感的,他猜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所以把他的一切都交给了他信得过的我,包括遗产和他最宝贵的弟弟,我明明答应过会保护好他弟弟的,但我却没能看好江倦,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作得遍体鳞伤,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迈不过去的坎,我心里对他怀着太多亏欠,时间一久,因为不敢面对和愧疚这些情感,就在心里把他给神化了。”
他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尖,转过头去,“这个是沈组长跟我说的,我这人挺倔,不觉得自己有心理问题,也从来不去看医生,如果不是他点醒我,可能我还在钻自己的牛角尖。”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低下头,肩膀也缩了起来,像一只失落的大狗,“我对江住怀着很多感情,他生前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信任彼此,可以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也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是难得相遇的知己,过世后在我心里被神化,每一天都会加深那根插在我心里的刺,这道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愈合,反倒越陷越深,他在我心里早就成为了一个不可超越的存在……这些话都是作为局外人的沈组长看清的,也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但是……”
周悬是个急性子,他不想给彼此留下任何误解的可能,所以急迫地说出了这个转折:“但你跟他是不一样的,爱人和挚友……是不一样的。”
他注视着裴迁的反应,莫名觉着那人呵在氧气面罩里的白雾似乎扩散的更大了一点,他相信裴迁是能听见的,也因他这番话有了微弱的反应。
也正因如此,他的耳朵一路烧到了脖子,他猜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子,也暗自庆幸裴迁没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裴哥,老高说我在过去的相处里一直在努力向你靠近,你向后退了一步,我就向你跑了一百零一步,可就算是这样主动的我,在那些陌生的事情上也没做到坦诚以对……在这场关系里,是你第一次表白了爱意,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我也非常清楚,对于一向含蓄内敛的你来说,主动向我靠近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我很感动,也很感谢老天能让我在最恰当的时候遇见了最恰当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