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胃液绝对不能吐在地上。赵威明擦着流到额头上的眼泪鼻涕,绝不想再感受什么飞机突然翻转时被自己呕吐物淋头的糟糕画面。余曜闻言,哪怕自己也头晕目眩,却还是挣扎着起身,贴着座椅把富余的垃圾袋递到了面如金纸的教练手上。后排很快又传来一阵阵“呕……呕……”“赵教,”余曜的嗓音带出干涩,“你还能坚持吗?”“我……呕……别担心……呕……顾好、顾好你自己……”赵威明的声音断断续续。余曜忧心忡忡地拧着眉,不自觉地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祁望霄。对面被牢牢捆在座椅里的青年脸色依旧苍白,上半身的坐姿更是古怪僵硬,但在察觉视线望来的第一时间就自动扬起了唇畔的温软弧度。“要润润嗓子吗?”祁望霄试图把手边唯一的一瓶矿泉水送过来。余曜摇摇头,“先留着吧。”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又错开目光,心知肚明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机组人员一直没有出现,只有头顶上的广播还在时不时地安慰旅客的情绪。孤立空旷的商务舱宛如被投进远古洪荒的流浪方舟,只有万能的上帝才知道什么时候有可能会抵达在安全的大陆。这种情况下,一瓶水自然而然地成了需要节省的资源。万一他们在紧急硬着陆到野外后还有侥幸存活等待救援的可能呢?余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经常坐飞机,很清楚这种几个小时盘旋却不能落地,却又一直不舍得改变计划飞往附近机场降落的可能性有几个。要么,是附近的机场也有同样的降落难题。要么,就是飞机的油箱已经不足以开启下一段新航程。以f国距离华国w市的遥远距离,以及w市地处偏远,地广人稀的可怕地理纵深,这两者之间,似乎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在飞机的油耗尽前他们还不能落地,结局几乎是可想而知的了。余曜压了压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忍着后脑勺一阵阵的疼和浑身的酸疼麻木,虚弱靠在座椅里,以一种祁望霄能听见,赵威明大约难以听清的压低声调突然开口。“二哥,你会害怕吗?”“什么?”祁望霄正欲盖弥彰地垫着自己的腰,闻言诧异挑起眉。余曜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角,干脆说得更直白些,“你会后悔吗?”后悔登上这班飞机。后悔明明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最后却葬身在这种几率极低的意外天气事故中。后悔留在这个没有系统辅助的原生时空做一个普通人……陪着我一起丢掉性命?余曜不怕死,但在这一刻,却畏惧起祁望霄会和自己一起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意外事故里,更怕从祁望霄口中听到任何有关后悔的字眼。那样的话,他忽而重重按住心口,再加上赵教,自己即便能够重新投胎,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都要永远永远地活在痛苦和亏欠的地狱里不得解脱。少年人一贯熠熠灼灼的琥珀色眸子已然黯淡下来,却依然固执地望着对面人,试图等一个回答。哪怕他自己此时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周遭发动机的隆隆轰鸣,隔壁舱的绝望尖叫,以及后排教练不断呕吐的背景音加重了这种直面生死一线时人性没来由的混乱。余曜握着扶手的手指冰冰冷冷,身体仿佛被安全带彻底束缚住,无法动弹,完全忘记了直到登上飞机前两人还在“闹别扭”的事情。祁望霄却还记得。只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简直再容易不过,只不过用怎样的言辞说出才能减轻少年的愧疚和趁此时机一举剖明心迹是门大学问。祁望霄静静回望着。不受控制的视线眷恋般,一寸寸地温柔丈量着那张午夜梦回的俊秀面孔上,仿佛已经做好准备将还未曾出口的美梦带进深深的坟墓里。他的耳根不知不觉间热了起来,正要开口——广播再度响了起来。“尊敬的旅客朋友们,飞机即将降落在w市机场,本次旅途因天气原因给大家造成不便,敬请大家谅解。Ladies and gentlemen…………”“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隔壁舱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随之响起。“飞机要降落了?!”才把胆汁也吐出来的赵威明同样惊喜尖叫。被这么一打断,余曜怔了怔,意识到听到了什么之后瞬间就把刚刚的复杂心绪抛到了九霄云外。“太好了!”听着隔壁舱此起彼伏的掌声和笑声,余曜的嘴角也跟着止不住地上扬,同时飞快地将先前的种种凌乱情绪统统一扫而光。“二哥,我想喝水。”抗压能力超强的少年人以最快速度恢复常态,眉开眼笑地伸出了手。刚准备出一大堆腹稿的祁望霄:……“算了,”他好脾气地笑了笑,不知道对谁说着,把矿泉水拧开递了过去。余曜接过一连灌了好几口,发白的脸庞这才有了血色将要回温的迹象。“二哥,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少年人沾了水的唇瓣润泽柔软,琥珀色的眸子也如同泉眼蓄满了水,重新闪闪发光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笑眼盈盈,灵气生机。祁望霄心跳冷不丁停了一拍,“没什么。”他故作镇静地转过头,仿佛此刻舷窗外的风景更加吸引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