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源没有骗程蔚朝。当年向回确实留下了一封信和一笔钱,然后只身离开。他只是没有把故事说完整。9年后,他们相遇在北市高级人民法院,对方是原告的律师,他是被告的律师。见到他的时候,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中。也是,递交各种材料的时候,对方应该看到了他的名字。最后,对方以最专业的态度、最冷静的姿态、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无可挑剔的口才,让他经历了入行以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败诉。那时候,她叫向殊。齐源想象不出来,一个从没有去过外面世界的姑娘,在身上没有钱、没有住处以及有严重心理问题的情况下,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但他想,小云说得对,他姑姑是很厉害的人,只要给她一个出去的机会,就能有一片天。只是可惜,她想庇护在自己那片天里的那朵云,散了。在庭审结束后,齐源在外面等着。似乎早有所料,出来后向殊直接走过来,带着笑说了他们九年后重逢的第一句话:“我刚刚是不是很凶?”齐源摇摇头,哑声道:“不会。”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朋友,偶尔出去吃饭聊天,讨论工作。好像多年前的往事如梦境一般。终究有一天,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提到了那个敏感的话题:“你有没有回……”向殊笑了,却笑得很难过,明明在法庭上说话铿锵有力的人,那一刻仿佛大厦将倾。“我还想着你准备忍到什么时候再问。”最后,她带着齐源去到了墓园。看着那块被墓碑,齐源陡然颓丧了下来。他都回去过,只怕向殊要早得多。向殊带着满身的疲惫感,坐在了那块墓碑旁。“出来的第三年,我在读书,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没有多少钱,但足够雇请保镖和我一起进那牢笼一趟,顺利的话,说不定能把小云带走。”“到底是晚了一步。”齐源半蹲在她面前,他都已经感觉难过得无以复加,何况是对方。“才三年,你已经尽努力最快了。”向殊摇摇头:“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村里其他人告诉我,小云因为生病去世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们说,小云每天都在被打,打得很凶,我甚至都在想,会不会不是因为生病,是被他们活活打……”她无法再说下去,将脸掩住了掌心中,落得满手湿意。“都是因为我,当初要是不跑就好了。”齐源听出来了,她在怪自己,觉得踏着一条小生命独自跑了出来,从此往后都是苟活。“该赎罪的人不是你,小云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得有多难过,你能出来就是他最大的愿望。”“可我想他好好活着!”向殊将手拿开,情绪决堤,带着浓浓的怨憎,“我恨不得杀了他们!”“嘀——”后车的鸣笛声将齐源从过往激烈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红灯已经变绿,车辆再次通行。齐源深呼吸了一口气,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可当时那个场景无论想多少次,他都庆幸那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然他真的不敢保证向殊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向殊收回落向外面的目光,轻声道:“你没必要空出这么长的时间来陪我。”最近就是她当初得知小云死讯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她的情绪都会格外糟糕。去观展是对方推荐的,她知道自己每到这时候就会被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淹没,所以没拒绝对方的建议。齐源笑了下:“没陪你,我就是想小云。”向殊就不说话了。-孟此霄猛地惊醒过来,看着熟悉的房间才感觉空气重新进入肺腔,他终于又活过来。又做梦了。他侧头看向落地窗外,之前程蔚朝在的时候,被对方所喜爱的景观,此刻看上去却有些可怖。树影横斜,在夜幕中落下深深的阴影,张牙舞爪的。他下了床,将窗帘拉紧。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最后干脆走进了储藏室。看着满收藏柜珍贵的东西,最后他将最顶层的柜子打开,拿出里面一个带锁的小箱子。因为太隐晦,所以连程蔚朝都没注意到,只以为是孤儿院那些孩子送给他的手工物品。室内的光线昏暗,孟此霄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件破旧的小孩衣服,破到布料很薄,似乎稍微用力点就能轻易撕碎,上面满是补丁。当初7岁的他在河边被那对探险的夫妻发现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只有姑姑会去给他做衣服,衣服破了也只有姑姑会给他缝补。这上面的一针一线竟是现在他唯一和姑姑有关的东西。实在想的时候也只能以此来回忆。手指很轻地碰了碰,最后又放了回去。他转身出门准备回房间,现在还是凌晨。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去到了客房,打开衣柜。里面有程蔚朝上次放的衣服。他将对方最后一次穿的那件拿出来。手指有些僵硬,就没有做过这么丢人的事。但整个屋子也只有他一个人,于是说服自己放下羞耻感,拿着衣服回了房间。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后,才安心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15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