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是被遗弃的婴儿,身上没有能被认作是姓名的文字,就会随国随党姓。一个有过家却终究无处可去,一个开始就没家只能以国为家,这俩人无论是什么来路,都在孤儿院或者福利院里度过了一段相互扶持的时光。肩并肩互相搀扶度过昏暗时光的朋友自然会情谊深厚,更不用说她们所在的地方,早些年的社会福利机构建设良莠不齐,如果碰上差劲的机构,可以说是相依为命。“节哀顺变。”华榆说。“不说我了,”Pedro仓促掩去脸上的神色,“华医生怎么是卫音的朋友?”这个话题华榆爱聊,简单说了下她和卫音的关系:“现在我家里养病,她从小身体不好,但性格不错,很少发脾气。”遵从本心一通夸夸后,华榆谦虚补充:“毕竟年纪小,如果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我先替她赔个不是。”Pedro摆摆手:“是我的不是。说实话,我很多年不搞艺术了,后来我仔细看过,卫音在十二生肖上的花纹与图库里的很相似,但也有很细微的改动,这些改动都很精妙,是我没留心,也是技艺生疏的缘故…”华榆差点忍不住跟着点头,嘴上还是连忙道:“哪里,百密一疏,智者千虑嘛,很正常。”“不用恭维我,”Pedro叹了口气,“卫音这孩子有灵气,看起来文静内向,作品却充满生命力,她适合做这一行。”华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现在跟着我表妹一起开工作室,”华榆说,“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工作室?”Pedro想了想,摇头道,“艺术闭门造车是出不来的,中国的陶瓷历史悠久,她应该走出去多看看大师的作品。”华榆想说随卫音愿意,可也觉得Pedro说的在理。“这样吧,”Pedro递来一张名片,“近期有个培训会在首都召开,全国的陶艺大家都会来,还有挺多非遗传承人,如果她愿意就去看一看,开开眼界。”华榆垂眼看向那张哑光名片,没有接过来。Pedro疑惑道:“有什么问题?”“梅姨,”华榆换成熟稔的称呼,她抬眼,与面前的女人对视,认真道,“小音不一定会接受。”Pedro没有说话。华榆说:“她看上去乖巧,但碰上在乎的事情,会变得很执拗。”卫音很少提过去的事,连祭扫墓地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华榆偶尔听她提起老妈和楼上的白姨,言语间都是怀念。她可以允许自己的生活过得随便而敷衍,甚至到了不太在乎生命的地步,可对于在乎的人,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Pedro什么都没有交代,华榆只拿了一张名片回去,卫音决计不会领受她的好意。Pedro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过去四十多年的时光太厚重,也许是叙述里的故人早已骨枯黄土,所以的记忆都带上泛黄的质感,容得人安静回忆,却容不得人缓缓叙说。好像那经年历久的回忆,咬在唇齿间,一张口就会泛起难忍的苦涩。华榆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卫音坐在停车区的长椅上,抬头晒太阳,旁边是捧着一纸袋糖炒栗子的掌柜。“我就说你非池中物,”掌柜也不和卫音扯Pedro的事,她不关心这些恩恩怨怨,一心想把卫音拉入伙,“以后你的东西可就不愁卖了,如果你还愿意放我店里,我只抽百分之五的成!”卫音慢吞吞眯开一条缝,从那条缝里看向掌柜,抬手遮住上头的阳光,不明所以道:“我很愁卖。”“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十二生肖被Pedro买了,”掌柜欣喜不已,“等展出后你的名字就值钱了。”“哦,”卫音偏开头,“这也是我左右不了的事情。”“你听起来很不乐意啊?”掌柜笑了。卫音懒散成一滩煎蛋:“呵呵。”马上,她发现华榆的身影,煎蛋反面,还坐直了。“怎么不去车上等?”华榆站在卫音侧面,替她挡去光线。卫音搓搓胳膊:“冷气太足啦,出来晒晒。”“别晒伤。”华榆把遮阳帽摘下来,给卫音戴上。掌柜在一边看得笑容愈发灿烂。卫音偏头道:“我要回家啦,要捎你吗?”掌柜摇头:“我还得待会儿。”华榆冲她点点头:“那我们先走。”回家的路上,华榆开车比以往快了些,中间还停下去买东西,结果到家的时间比去的时间还少十分钟。“你先上去,我在楼下打个电话。”华榆说。卫音没有多想,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家后,卫音开始处理冰箱里的食材,找出两条鱼,打算一条煲汤,一条用来做鱼丸。今天不想做饭,晚上吃鱼丸面。就在卫音从破壁机里刮鱼肉泥的时候,华榆回来了。卫音没回头:“还要再等一会儿才开饭哦。”华榆的脚步声靠近,卫音闻到一阵花香。“哇,”卫音扭头,目之所及是灿黄色的大捧向日葵,热烈喧闹,明亮的黄色瞬间充盈整个空间,“这是送我的花吗?”她惊喜地接过来,看看花,看看华榆,爱不释手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见她因为一捧花就能开心成这样,华榆点头,声音有点哑:“嗯,送你。”“谢谢谢谢,”卫音抱花,冲她露出灿烂的笑,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她好看还是花更好看,“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华医生!”华榆偏开头,喉咙滚了滚,低声:“……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