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一愣,嘴角抽动了几下,几乎要扬起来,但被自己强压下去了,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但很快就顺利消化了的稳妥靠谱模样。“你对我有不小的误会。”常山笃定道。“看到熟悉的事物陷入回忆很正常吧,到你这儿怎么就成了念念不忘?还有意大利语,我是因为工作室将来可能要去意大利发展才学的,哪有什么追爱的痴情种?”常山想笑又笑不出来,“再说了,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明明有放不下的人了还能跟别人搞暧昧的渣男吗?”丁川崎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他:“你跟谁搞暧昧?”“还能有谁,你呗。”常山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几步跨到了他跟前,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蛋:“看来你还没搞懂我的心意啊,从crema回米兰那一晚,我以为我身体力行地告诉过你了。”丁川崎歪头躲开他的手,拧眉道:“那天你拒绝了不是吗?我以为你喝醉了把我当成张黎,紧要关头你又清醒过来了。”“我那是担心你的身体,”常山控诉,“话说一半就被你打断了好不好。”丁川崎还是不信:“真的假的?”常山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到他跟前半蹲下来了,仰着脑袋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低头跟自己对视。“听着,我喜欢你,丁川崎,我喜欢你。”意料之外的,常山话音一落,丁川崎的眼泪就跟着涌出来了。他自己也很惊讶,意识到脸颊湿润,打湿了常山捧住自己的手,慌忙抓过常山的手心用衣摆给他擦干净。接着胡乱去抹脸上的泪水,结果越擦越汹涌。他自己给自己擦得不耐烦了,干脆不管了,任由它流,放下双手拽住常山的两条胳膊,一边哭一边说:“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我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喜欢你……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呜呜呜怎么办啊我太喜欢你了……”常山被他涕泗横流的模样和断断续续的说话逗笑了,抬手给他擦眼泪,揉揉那如同原生般质感好得出奇的假发,把人搂进怀里给他拍背,轻声哄道:“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喜欢我啊。”他的哭声一下就止住了,突然间从所有情绪里抽离出来,表情变得严肃,一把推开常山,木然地喃喃念道:“可我活不久了。”“没有关系,”常山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依然柔声哄他,“是我来晚了。”他拉住丁川崎的手,笑道:“你用你的余生爱我,我用我的余生爱你,这样很公平。”丁川崎呜咽一声,把脸埋进他肩膀,蹭了蹭流泪的眼睛,用力抱紧他。把人圈近怀里后常山再度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很瘦,顽固的脂肪比他的生命先一步流走。多年前如果有机会拥抱他,大概会觉得很柔软、很舒服。他的凸起的锁骨和肩胛骨背脊骨,就像埋在土壤里即将破土的种子嫩芽,就像起伏的低矮的山脊,就像这个人崎岖的生命纹理。“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吗?”常山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向他推销自己的好,“我会做很多好吃的饭,你会长胖一点。”丁川崎埋在他怀里点头,闷闷地问:“会像以前一样胖吗?”常山噗呲笑道:“我尽力。”丁川崎从他怀里抬起头,终于不再流泪了,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常山,吸了吸鼻子,问他:“我可以吻你吗?”常山揩掉他眼角残存的泪珠子,说:“当然可以。”得到应允后他反而害羞起来,清咳一声壮壮胆,下达通知似的说:“我要吻你了!”常山抬高下巴勾起嘴角,用眼神示意他:尽管来。丁川崎凑上去吻他。这动作像一个过度延迟的慢镜头,从遥远的高中时期开始播放,一直持续到现在。他心里默默想着——常山大概不会明白,这样的情景自己已经肖想过很多年了。身材发福的那些年,丁川崎惬意得很坦然,在父母的要求下开始减肥,也还是带着想玩儿的性质,假模假样地开始打篮球。周遭的同学也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偶然路过的素未相识的高三年纪学长,教自己投篮的态度比自己还认真。他托着自己的手投中一个球,夸自己做得很好,又嘱咐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可以先锻炼锻炼,瘦一点会更健康。很温柔的人。丁川崎从那天起决定真的要减肥,篮球不行就跑步,坚持下来总能瘦吧。还没搞清楚为什么每次路过操场时总想找寻那个人的身影,就在好友张黎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说是叫常山,经常的常,青山的山。名字也好听。然后被告知好友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什么叫喜欢?丁川崎怀疑自己也喜欢他。上网查资料,原来这叫同性恋。看电影,真的很想像电影里一样亲吻和触碰他。丁川崎知道自己躲在好友身边一边装傻给她加油一边肖想常山的做法很卑鄙,但他真的忍不住。好想吻他、好想吻他……借着陪张黎制造偶遇的机会与他碰面时细细观察他的眉眼和嘴唇,偷偷用一个速写本默下来,跑步、走路、说话、蹦、跳、笑……最不擅长的人像画作在整理作品集投递布雷拉美院时反而最拿得出手。好想吻他、好想吻他……他干过亲吻半身素描碰一鼻子碳笔灰的蠢事。那时没预料到几年后会在西西里岛切法卢一个下雨的夜晚真的偷吻到常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