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灼夜也感受到了那种剧烈的疼痛,他拼尽全力才能让身体不要颤抖太多,容识的手却除了刚开始那一点颤抖之外,再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们现在承受的痛苦应该是相当的。……容识真的好能忍。灼夜咬牙想,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容识重伤的样子,但从没听他大喊大叫过。唯一听到过的一次惨叫,是容识被喂了缓解浮生事的药那次。容识痛到浑身颤抖,也没有叫出一声,只是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才短促地“啊”了一下。声音很轻,连站在门外的杨领队都没有听到。那容识以前到底是受过多少伤,经历过多少痛,才变成了这么能忍的样子?之后,容识告诉了灼夜很多关于他的事,但他说得太简略,还刻意忽略了许多细节,以至于灼夜觉得,他还是不够了解容识。直到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亲眼看到当年在容识身上发生的一切。好痛……容识的记忆分毫毕现地出现在眼前。每一岁每一年,甚至是每一天,都好痛。容识口中那些留不住的人,变成了一个个鲜活生动的模样,有的爱嗑瓜子,有的爱看话本,还有很多很多凡人,他们都在很努力地生活。可他们最终都被战火席卷,什么都没有留下。容识竭尽了全力,他想救眼前的每一个人,但总是事与愿违,难以抗争。然后,他也跟着那些人一同湮灭在战火之中。千重渊的那些怨魂,原来是那么的凶狠残忍,灼夜很想重新回到那里,把容识抱在怀中,杀掉所有的怨魂。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痛苦好像没有尽头。难怪……难怪容识不想活下去。什么都留不住的人生,又有何意义?漫长的痛苦在某个瞬间消失,灼夜缓了一息,立刻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容识。容识脸色比进来的时候更加苍白,冷汗把他额间的碎发都打湿了。灼夜望向那三位长老:“我们可以走了么?”坐在靠门那边的长老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便。”灼夜敏锐地察觉到长老对容识更加尊重的细节。他收回目光,打横抱起容识,稳稳地走出了静室。走出地下时,外面天光正好,从他们进入地下到出来,不过两刻钟,却如同和化神期大战三百回合那般累。灼夜凑近容识的唇,“容识,你还好么?”容识闭着眼没有说话。灼夜只好带容识回了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住着的地方。将人放在床榻上后,容识立即背对着灼夜,把自己蜷了起来,好像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灼夜能感觉到容识很难受,不只是身体上。他躺在容识身侧,轻轻揽住了他的腰。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灼夜很清楚地知道,容识为什么这样难过。容识一直都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过往,哪怕是对灼夜,他都没有说很多,现在却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暴露给外人看。这无异于把他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一定会血流如注。容识会觉得很难堪。灼夜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过无力,没有办法安慰到什么。他低声说:“睡一会儿吧,我一直在。”层层纱帘阻挡了日光,床榻内一片昏暗,容识紧紧地蜷缩起来,却还是不能抵御周身的寒冷。仙盟对需要论罪的人进行搜魂,是很正常的流程,那些长老也没有难为他,反而很是尊重恭敬。他仍旧感到难堪。把最痛苦的事情彻底剖开,只会沦为被观赏的动物。就像斗兽场里,两只动物分明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再也站不起来了,坐在看台上的人,却不会觉得这种事有多么残忍,多值得同情。他们只会觉得,这场决斗不够精彩,不够被拿出去当做炫耀的谈资。也许这种心情,连灼夜都会很难理解。但他就是觉得恶心。容识兀自反胃时,忽觉身后有灼热的气息靠近。熟悉的滚烫躯体贴了过来,驱散了全身的寒意。容识突然想要流泪。但他还是忍住了。本以为不会很快睡着,然而神魂消耗太过,身边又太温暖,容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他一直睡到第二日的午后。容识从灼夜怀里起身下床,听见对方在身后问:“容识?”他没有回头,声音很低,“窝了太久,我想出去走走。”话罢,他便步出殿门。灼夜知道,容识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不要跟来。可是他怎么能放心?灼夜低下头想了想,化作一只小小的雀鸟,飞出了殿门。迎着秋天的微风,容识漫无目的地在仙盟总部到处走。这里和数十年前,他还是盟主义子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仙盟的前身是几千年前创立的执法盟,后来有一任盟主江拂将执法盟改制,称为仙盟。自改制后,又过去六百年,太微历一万五千七百三十六年,仙盟终于被推翻。容识走到仙盟之前的广场上,发现了细微的不同。广场后立起了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雕刻了新旧仙盟大战时几次重要的战役。距离那段时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久到他们这些参与过大战的人,都成为了史书上记载的人物,成为了所有修真界史的记载上,注定不能忽略的节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