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似乎憋了很多年,到这个梦想即将成真的时刻,便格外地多,“我们都是踩着别人尸骨活的人,都该死,我想要的不过是让这个世界重回公平,没有人能踩着别人的尸骨活。”“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可以牺牲一切,牺牲所有人,甚至毁掉九州。”应危望向容识,“我们的理想,是一样的。”“战时我一直想杀你,因为那个时候我没那么极端,我想着可以把当时的仙盟一点点改成我想要的样子,而你是我最大的阻碍,我才想杀你。”“后来你们赢了,我骗了萧随逃命。又骗了师赢我手里有你最后留下的凤凰面具,进了秘境,绸缪数十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活过来,直到几个月前,我听到了列星宗发生的事。”“那之后我想杀你,是因为你终究会发现我的存在,继续破坏我的计划,但是你的运气未免太好了,怎么都杀不死你,我想着算了,不如跟你合作一下,以我们两个的能力,也许会更容易成事,你却死都不肯……”应危有些恨铁不成钢,看了看师赢、萧随和镜真,“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修真界还是以前的鬼样子,他们仍旧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却可以好端端地活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甘心……难道你甘心么?”容识撑起身体,低声道:“世间的污浊总是清不掉拔不净的,但世间所剩,只有污浊而已了么。”应危口中的修真界好像和几十年前没有两样,同样的无药可救,可事实当真如此么?他只看到两三个污点,却不曾见为维护来之不易的太平,深夜疾驰而来,迎难而上的正道修士们。还有很多很多……灼夜、明允、兰玦、青音……还有在秘境中可以暂时放下心中偏见和恩怨,全力救人救己的年轻人们。容识抬头,看见周遭怨魂的状态越来越疯狂,狂躁地向最高处撞去,想穿透上方八位化神期大能的压制。师赢在他前方强撑着站起身,“你刻阵压制住他,我便可设法杀他。”容识微微点头,“好。”不管以前的恩怨如何,他们现在有相同的目标,那就是杀死镜真。他忍住灵脉的刺痛,阵纹即刻成型。远处的镜真好似感觉到灵力的波动,爆发出一阵痛苦至极的低吼,魔气在养魂阵里来回震荡,叫人心神不宁,神魂震颤。师赢飞身而起,长剑的剑光荡开浓厚的魔气,和镜真手中之剑砰地一声对上。两剑剑尖颤抖不已,两道剑气的冲击化成细小的锋刃,划破了容识的侧脸。他脸颊一凉,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滴落在肩上。眼见师赢已处下风,萧随足尖一点,放出傀儡一同飞去,对上了镜真的剑尖。四道修真界前列的力量僵持不下,镜真心念一动,漫天飞舞的怨魂如蜂群般聚拢过来,咬上师赢和萧随的身体。只听见两人闷哼一声,灵力一滞,登时被镜真的剑气掀翻,而怨魂穷追不舍,潮水般将两人吞噬,却被白色的阵纹倏然弹开,再也无法近两人的身。容识看到阵法之中,两人皆是单膝跪地,不住地吐血。萧随身前落满了碎片,那是方才他召出的那只傀儡。容识垂下眼,看出那是当年他和萧随一起做的那个。萧随的手在颤抖,不知是因为被攻击受伤,还是因为一直珍藏的傀儡被毁去。他知道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是容识护住了他们,不然现在他们早被那群怨魂啃完了。可容识越是这样,他心中便越发难受,像是眼前碎成这样再也拼不回来的傀儡。他说:“这可是……可是我仅剩的、唯一的傀儡了。”也是他和容识曾经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里,唯一的见证者和遗物。就这样被镜真毁掉了。师赢回望容识,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容识依然愿意救他。他明白容识有可能是觉得,他和萧随都死了的话,一个人对上镜真和应危胜算更小。但是不管如何,容识还是救了他。就像是当年息武大战时,两人明明早已撕破了脸,许久没有说过一句话,容识却替他挡下了太宁仙尊的致命一剑。容识待他,终究是不同的。这样就够了。以前……是他太贪心。镜真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双眼无法看到其他颜色的第几日了。见到应危之后,他魔气暴涨,混乱不堪,再也压制不住养魂阵中的那些怨魂。养魂阵即将崩溃,他浑身痛苦难当,比之被应危贴上裂魂符与罚罪符时更上一层。他的双目只能看到一片血红,透过师赢和萧随,他看到一直心心念念的身影。为什么要和旁人一起杀我呢?当年,你最信任的人,不是我么?死生镜真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在一座平静的山村长大。可八岁那年,附近开始闹饥荒,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还有山匪作乱。亲眼看到人被活生生饿死时,他吓到失语了整整三日。到了十岁的冬天,家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了,他饿了很多天,躺在床上两眼发晕,脑子昏沉。他的爹娘没了办法,只好冒险去山匪寨子的边缘找吃的。但他们被发现了,山匪杀了他们,还把他们的尸身挂在寨前警示所有的村民。镜真会知道这些,是因为爹娘离开家的第二天,亲戚偷偷进了他家。他们说起他爹娘的惨状,说反正他没了爹娘,与其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如把他吃掉吧,这样他们一家就都可以活下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