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漫上了沈摇光的鼻端。“……孽障。”他低声骂道,嗓音已然有些哽咽。而在他的怀中,商骜身形僵硬,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却呆站在那儿,许久才微微动了动,继而便是一声颤抖的、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了的抽噎。“……师尊?”“你太会自作主张了。”沈摇光一把放开他。“师尊,我……”商骜正手足无措地盯着他,便见下一刻,沈摇光抬手覆在了他血肉模糊的丹田上,下一刻,便有温润却强大的真气刹那间覆盖住了他的伤口。“你定然要来送命,是吗?”沈摇光哽咽着问道。立刻,商骜便知道沈摇光要作什么了。他一把捏住了沈摇光的手腕:“师尊,别了,没用的,我本就是要死的……”他在沈摇光骤然锐利的目光之下停下了之后的话。“你再说一遍。”沈摇光道。商骜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他明知道他师尊是徒劳的,现在再想要救他,又怎么可能?他已经是失了元婴的人,他知道这样的人为何必然会死,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个日夜里,坐在沈摇光的床前连闭眼都不敢……“师尊……”商骜的眼中不受控制地漫起泪来。沈摇光却缄默不言,任由结界之外的魔修与鬼修杀得天昏地暗,他只垂着眼,即便双手有些颤抖,却仍旧固执地将自己的真气渡给商骜。许久,商骜颤抖着手,轻轻抱住了沈摇光。“师尊。”他说。“今日之后,若我能换得天下太平,你想要周游四海的时候,便可以到九天山来,看一看我。”“闭嘴。”沈摇光说。“我做了太多亏欠师尊的事,本就是我的罪孽。”商骜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原本我就是个烂到底的人,若没有师尊,我也不知什么叫端正坦荡,什么叫诚恳不欺。”“我让你不要再说了。”沈摇光又说。商骜握住了沈摇光的手腕。“师尊,让我去。”他说。“我总归只这一条亏欠天地的性命,若能封住那道结界,便能够在以后许多年,都保护住你了。我时至今日,只有这一个愿望,我……”“你只有这一个愿望?”就在这时,沈摇光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商骜。商骜这才发现,沈摇光的双眼早就眼眶通红,含在眼中的泪如昆山玉碎,晶莹着摇摇欲坠。商骜一时间失了声。许久,他才低声道:“师尊……”“枉你口口声声地说什么情爱。”沈摇光紧盯着他,说道。他嗓音虽仍是清润的,声音却细细地在抖,听上去冷冽又冰凉,却又莫名透着几分强作镇定的可怜。“我……”“你既爱我,便是要我千里迢迢地赶来看你死在我面前,便是要说着什么保护我,便就此离去,再不与我相见。”“师尊……”“凡相爱的人,难道没有朝朝暮暮的愿望吗?”——商骜的瞳孔微微一震。许久,他低声喃喃自语道:“我从没……从没奢求过,师尊你……”沈摇光只抿着嘴唇,不言语,只看着他。许久,商骜才像是忽而回过神来一般:“师尊,你是说你,你也对我,你也是爱我的……”“你既去意义绝,那我不拦着你。”沈摇光说着,便要拿回落在商骜丹田之上的那只手。但商骜握着他手腕的手,却又不松开了。“不,师尊,我不死了,便是今日阎王亲自来索我的命,我也不死。”沈摇光看着他,难免咬牙切齿。世间会有这样的疯子吗?分明是眼下这般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模样,竟还会咧着嘴冲他笑,笑得甚至有些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沈摇光再也忍不住了。他自知商骜凶多吉少,商骜也从没有过半点求生的意志。他们都知道他的性命渺茫,他却还笑得出来,全因着确认了他仍是爱他的……莹润温热的一滴泪,从他的下睫之上滚落,轻飘飘地,滴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滴泪水,竟随着源源不断地渡进商骜体内的真气一道,缓缓落入了商骜的丹田之中。真气并无实体,但泪水却是有的。那泪水竟是盘旋着,像是被风搅动的水面,又像是盘旋着,被吸入深不见底、可吞天噬地的黑洞之中一般。他们二人,谁也未曾注意到,商骜血肉模糊、空荡荡的丹田之中,真气逐渐积聚着、盘旋着,渐渐如黑洞一般。那副形态,分明就与商骜刚入仙门、误打误撞吸取真元之时丹田中的情形,一模一样。那深不见底的、吞天噬地的黑洞,竟从未消失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