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尾留空,不再说下去。英欢猛地回过神来,心底一震。再避也避不过这一事,再躲也躲不开那一人。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她背过身子垂了眼,低声道:“容朕再想想。”·殿外阳光铺地而落,人影双行,盖过地上融雪之痕。待离殿已远,曾参商才越上前,挡住那引路宫人,挑眉问她道:“……沈大人往常入殿觐见,皇上都不要人留于殿中?”宫人止步,瞧她一眼,抿唇轻声道:“奴婢不知。”曾参商心口忽生一阵不快,瞪她道:“你常年侍奉皇上,怎会不知!倘是不愿说便直言,何苦说假话……”宫人目光探至她身后,小声打断她:“曾大人……”曾参商仍未解气,“作甚么要拿话来搪塞人……”宫人咬了咬唇,看她一眼,又望向她身后,终于鼓起勇气道:“奴婢见过沈大人。”晴天一道雷!那三个字有如山涧中的回音一般,在她耳旁脑中穿来穿去。曾参商身子绷紧了,半天不敢转过去,听见身后那个清稳的声音悠悠传过来……“你先退下罢。”然后就见眼前宫人飞快地拜了礼,转身疾步而走。她怔然,却不敢转身与他相对,低头去看,地上两条影子斜斜长长,他在她身后站着,一动不动。她僵着,握紧的拳已被汗润湿。他的影子往前近了一步,牢牢盖住她的。她心里一抖,几不能喘息。就听他开口,语气略带戏谑之意——“先前训旁人时如虎生威、头头是道,怎么现下自己却不敢回身看人?莫不是枉担了这堂堂男儿身,竟连女子都不如?”此言如明火一簇,刹那间便燎烫了她的心。曾参商猛地转过身,对上他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道:“沈大人说笑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沈无尘于她身后三步处负手而立,逆着光,看不大清眉眼,只见他嘴角微微向下,脸色不甚明朗。阳光扑面照下来,热且刺眼。过身微风仍冷,可她却是浑身都在冒汗。眼前男子闭口不言,儒雅之范肆溢身周,可却令人感到莫名惶恐。她动动膝盖,撇开眼,转身想走。沈无尘却开了口,“那就好。”语气淡淡,辨不出情绪若何。曾参商笑容僵硬,“此处风大,沈大人大病将愈,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去罢……在下先走了。”不等他有所反应,她便转身,心砰砰地跳。“站住。”她的脚便粘在了地上,心中恨恨的,复又回头看他,脸上笑意全无,“沈大人还有何事?”沈无尘朝她走过一步,阳光削面,衬得一张脸更是清肃,“皇上许你出入禁中,不是让你这般对宫女说教的。”曾参商展开拳,将掌心上的汗水在袍侧擦了擦,而后一撇嘴,抬起下巴直直去看他的眼,挑衅道:“怎么,沈大人要去告我御状?”沈无尘摇头,目光却又深了几分,低声道:“禁中宫女你少招惹。”曾参商一听这话便怒了,没想到她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她眼中火苗扑闪,“在下谨遵沈大人教导。只是在下不才,比不上沈大人胸怀韬略,招惹不起皇上,只能招惹宫女过过瘾了。”沈无尘闻言,眼角略略一抽,面上黑红相错,握起的拳背青筋凸现,忍了半晌,才道:“谬赞了。”她再不多言,冷冷看他一眼,转身便走。他在身后又叫她,“我话还未说完。”她愈加恼怒,停了步子转身大声道:“大人还有何事统统一次全说了,莫要捉弄人!”沈无尘面色亦冷,盯着她道:“皇上欲幸西苑习骑射,此事可是你的主意?”这话如同当头一桶冷水,瞬时浇灭了她心底怒火。曾参商心底有些发虚,看他两眼,尴尬道:“沈大人先前不是一直卧病在府么,怎会知道这事……”沈无尘打断她道:“虽是告病,但朝中大小事情我亦有所耳闻。”她望向别处,搓搓手跺跺脚,小声支吾道:“甚冷,在下一日滴水未进,此时饿得难受,还想先走……”沈无尘走过来,挑眉看她,“那便找个暖和的地方说。”她抬眼,气道:“你……”他已越过她往前走去,声音飘过来,“骑马来的?”她愤愤然跟上去,“是。”沈无尘不再多言,一路出了禁中,过了御街后至宣德门外,才又对她道:“坐我的车驾。”说罢一掀袍摆,直往路那边的四轮青轴镶花马车走去。曾参商心中暗骂了声可恶,颇不情愿地跟在他后面,待至车前就见沈府的小厮的已来迎沈无尘,又是递手炉又是接披风的,模样甚是恭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