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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着,一言不发,看着殿中错乱之象,眼底血色愈浓。心中战鼓之声激擂不止,眼中兵尘马埃纷杳不休,人似寒冰一块,半天动不得。他笑,他怒,他玄锦挥展,他铁甲硬悍,他纵马昂扬驰骋沙场,他雍华无致肃摄政堂……幕幕之象在眼前飞闪而过。眼底血化成冰。冰融作水。心底苍凉一片,痛也不知。……“陛下。”二人在下不知唤了她多少声,她才略闻一音,神似回转,动眸朝下看去。谢明远逆颜相视,低声道:“陛下,臣立时去传苏院判入殿,还请陛下于殿中莫慌……”她仍然僵着,右手指寒,心似遭刃狠划一道,滚血生溅。就算苏祥来……又有何用!谢明远等不到她应,兀自掀甲起身,飞快扫了方恺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出殿。方恺亦起,踌躇之下上前两步,立于御座之下,声音压得轻低,禀道:“陛下莫恸,邺齐皇帝陛下他并未……”她听清方恺之言,浑身巨颤,猛地侧过头,重又朝他看去。他身靠于御座之背,颈首微垂,好似睡着了一般。依稀可见胸口微起微伏。她看着他,心底血凝,复又裂开,滚滚失得激浪铺天盖地朝她压过来,头晕一刹,闭了眼。泪水合于眼眶之中。终是未落。·六座鎏金熏笼暖风袅袅,驱不褪一殿人心潮寒。熏笼角座其上,雕龙浮螭突棱狰狞,一瀑绀青晕锦床幔高悬未落,粲色也作灰一抹。英欢坐在床边椅上,身上衮衣未换,朱色艳伤,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只黛眉红唇惊目。她看着苏祥退出去,看着寝殿门板自外被合,才转眼,看向站在床尾的谢明远。什么话也不说,就这般望着他。眼中湛寒一片。谢明远兀自立了许久,终是抵不住她这生冷逼人的目光,侧身垂首,冲她道:“……陛下想知何事,但问无妨。”她仍是不语,只望着他,眼底寒灭火起。“……上肩有旧伤,陛下自是知晓,”谢明远声低,主动而道:“当初陛下命狄风将军夺南岵梁州,上于京中时肩伤便发,但心有不甘,仍执意领军亲征中宛……此事也是我自中宁道随军赴云州谒上后才知晓的。”他稍一顿,又道:“后与狄风将军约定共伐南岵巍州残部,发兵之晨,上接西北向来报,道燕朗退兵,上决计疾速北克宾州,再日夜奔赴南下与狄将军一部合师伐巍……然当日未料谷蒙山外中宛设伏兵,上领军血战出谷,却于阵前身中淬毒冷箭,恰是旧伤之处。”她闻言,置于膝前的手微微一抖。那一日越州城外百里处,他率千骑拦她御驾,在十丈坡上,她亲手执剑刃逼他伤,那甲下腐黑之血……心口紧紧一搐。“当时苏院判劝上屯兵养伤,”谢明远垂了眼,继续道:“却闻邰涗东路大军三部合师,欲东进与邺齐为战、报狄将军战殁之仇;其时中宛境中四国重兵根茎相错,上怕有万一,便忍伤率军西进,未过数日,又闻陛下自邰涗京中亲征中宛,于是疾率千骑日夜奔赴,至越州拦陛下御驾之阵……”她眼睫淡落,手抖得更厉害。后面的事情她全知。唯独不知他箭毒之伤久久未愈,阵前军中一事逼一事,他处处亲为之下,终是伤成大碍。原先只道她御驾亲征当咎于他,二军止戈之力只她一人;却不知他重伤在身,日夜转战,为她所恨,又有多痛多难。静默半天……她复又看向谢明远,终是开了口,声音颤哑得自己都辨不清:“……他一早便知,今日会这般?”谢明远摇头,道:“恰恰相反。苏院判人有直言,道上毒伤不养后患无穷,上虽明白,却也不知自己何时会……”咬牙,说不下去。倒下,寝疾,薨亡。一路三岔,非但他不知,便是如今看他这样,又有何人能知。虽不言……她又怎会不明。“后来大军至阑仓山东面扎营,上在营中曾对我说,”谢明远眼黯声哑,微有哽咽,“……‘当日贪疆婪欲不可收,一方背信以至狄风惨殁,今得毒伤若此,当是天意,绝无怨恼。’”她耳边骤鸣,心口又是脆然一裂。那一日她见他甲下渗血,收剑之时愤火顿涌,冲他道——也算苍天有眼。那时他站在她身前,冷甲泛光,脸上漠无神色,却是一副永远不会倒下的样子。于是她便真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倒下。眼底一涩……撇眼看向身旁案上搁着的那把玄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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