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弓着身体，牵着我向后退了两步，跟着那位青衣女仕走到了下席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坐在娘的身侧，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水榭之外。不远处有一座湖心凉殿，彼处矣是灯火璀璨、人声四起。拉了拉娘的衣袖，用迷惑的眼光无声地询问。娘低下头，轻声耳语道：ldquo那是王上和众臣欢聚的地方，男女授受不亲，分殿而庆，这是谨守礼仪。rdquo唉，真难适应如此古礼啊，这一池碧水隔得住人，还隔得住心吗？古礼重在形势，可是谁又管得住这锦衣罗衫下的皮囊，谁又管得住这身正经皮囊下的人心？ldquo将军夫人。rdquo一个娇软的声音响起，我偏头看向上座，只见一位身著粉红色华美宫装的少妇端着酒杯含笑站起，美眸微动，看向娘亲。ldquo香儿听闻韩将军便是在这千巧节上与夫人一见钟情，据闻夫人便是凭借一首《彩云追月》让振国将军惊为天人，不知今天我这个俗人能否有幸听得仙曲？rdquo娘施施而立，屈膝行礼，清雅的脸上带着淡若秋水的微笑：ldquo淑妃过誉了，臣妾那点俗世凡音不足道矣，只怕污了娘娘的耳朵。rdquoldquo哦～rdquo淑妃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一转，冷光闪动，ldquo看来夫人的仙曲是只为将军而奏，我们这些宫中的妃子怕是没有这个耳福了！rdquo好厉害的人，好厉害的话，我低下眉眼，咬住下唇，偷偷看向身侧。只见娘亲身体一僵，猛地跪下：ldquo臣妾不敢，臣妾不敢。rdquoldquo好了，香儿。rdquo王后懒懒的声音响起，ldquo你吓着夫人了。rdquoldquo姐姐～rdquo淑妃一跺绣鞋，娇声娇气地说道，ldquo人家真的是很想听嘛。rdquo抬眼看去，那位粉装美人目光柔柔桃靥含春，全不似刚才的冷厉模样。ldquo臣妾愿奏一曲，还请娘娘恕罪。rdquo娘亲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答道。ldquo香儿，你看看，你吧夫人吓的。rdquo王后拖着镶着银线的红纱裙，缓缓站起，款款走来， ldquo夫人请起，我这个妹妹在宫墙里待久了，难免有些娇气。rdquo说着弯腰扶起娘亲，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ldquo将军为国出战，把娇妻爱女托付于本宫，本宫又怎能让夫人受半点委屈。rdquo说着白了淑妃一眼，ldquo香儿，还不过来认个错。rdquo淑妃瘪了瘪嘴，扭了扭身子，走上前来拉住娘亲的柔荑：ldquo香儿我从小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夫人莫怪。rdquo说着向身后的女仕挥了挥手，ldquo上个月王上赐了我一把好琴，留在我这儿也是暴殄天物，今儿香儿就借花献佛，送给夫人了。rdquoldquo臣妾不敢。rdquo娘亲再要跪下，衣袖却被王后和淑妃拉个正着。ldquo难道是夫人在嫌弃香儿的礼薄？还是将军家里不缺这一样两样的东西？rdquo娇声轻转，冷气丝丝。打一下，揉一下，笑一声，骂一声。红脸的淑妃，白脸的王后，话中有话，夹枪带棒。实说娘亲，暗指父亲，好一个鸿门宴，好一个千巧节，好一对后妃姐妹。我屏住呼吸，握紧小拳，静坐不语。ldquo咚！rdquo我清晰地听见了膝盖着地的声音，心疼地看去，娘亲匍匐在淑妃的脚边，气息略微不稳：ldquo臣妾叩谢淑妃娘娘的大礼！rdquoldquo夫人请起。rdquo淑妃笑眯眯地扶起娘亲，向旁边使了一个眼色，女仕将一把断纹古筝放在琴架上。ldquo姐姐，就让我们共赏仙曲吧。rdquo淑妃扶着王后，翩跹袅娜地走向上座。娘亲颤颤地屈了屈膝，偏过脸来对我柔柔一笑，慢步走到琴架前。此时水榭中响起了丝竹之声，凝神听去正是《彩云追月》的前奏，心中微寒，长叹一口气：看来娘的演奏早已是计划之中的事情。淡黄色的长袖顺着藕臂轻抬，缓缓滑下。优美的抬臂，弱似轻风，柔似杨柳。缠缠绵绵的爪音响起，撩动一池碧水。和着笛声，娇娇脆脆，欲语还羞。婉转的尾音顺着夜风，一路歌去，不远处的凉殿霎时安静下来，宫幔之后，隐隐地显出人形。娘亲早上才染了凤仙汁的十指丹蔻在断纹之间上下翻动，眉间点点轻愁，微微闭眼，似在回忆往昔。柔肠半转寄清琴，弹筝乱落桃花瓣。素月如流，长照边关。遥空浩浩凉籁起，可知彩云心？弦音渐止，四下悄然。半晌，凉殿传来叫好之声，水榭之中才有了人息。ldquo真乃天籁之声。rdquo王后轻叹一声，抚掌赞叹，ldquo难怪将军对夫人一见倾心，纵使王上如何劝阻，也决绝地推了与香儿的婚事，将夫人纳为正妻。本宫若为须眉，也定会如此，淡看功名为红颜呐～rdquo我瞪圆双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娘亲：还有这段往事！那位笑里藏刀的淑妃娘娘原本是许了父亲的，难怪她对娘处处刁难，暗中使绊。王后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说出陈年往事，引得水榭里一片抽气，诡异的气氛让我的心脏漏跳半拍。一名穿着灰色长袍的内侍掀起珠帘弯腰而入，抱着拂尘跪在地上：ldquo奴才参见王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rdquoldquo全福啊，起来吧。rdquo王后眯起细长的眼睛，淡淡一笑，ldquo有什么事吗？rdquoldquo是，娘娘。rdquo那名内侍不敢直视上座，低头含胸，朗声答道：ldquo王上派小的来，想问一下刚才弹筝的是哪位娘娘？rdquoldquo哦？王上觉得琴音悦耳吗？rdquo王后举起青玉盏，浅尝了一口。ldquo回娘娘的话，王上和众位大臣均觉得此乃天籁佳音。rdquoldquo回去告诉王上，此曲乃是振国将军夫人所奏。rdquo王后向旁边斜了斜眼睛，那名叫绿绮的仕女颔首走到台中，扶起跪在地上的娘亲。ldquo夫人免礼。rdquo王后扬起微笑，和蔼地看向座下，ldquo传本宫的口谕，赐韩苏氏珍珠十斛，珊瑚两座，玛瑙五串，玉如意一对。明日本宫在奏请王上，赐一品诰命夫人头衔。rdquo娘亲身体微僵，随即再次跪下：ldquo臣妾谢王后娘娘洪恩，娘娘千岁千千岁。rdquoldquo起来吧。rdquo座上轻笑出声，ldquo夫人不必如此惶恐，前两天王上还跟我说，他很是钟意将军的小女儿。看来，本宫与夫人很有可能成为儿女亲家啊～rdquo什么！我抓紧了裙角，牙齿重咬了一下舌尖，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隐隐的疼痛感提醒我这一切不是梦境。茫然地看向立于席中的娘亲，她也是一脸不可置信。ldquo全福啊。rdquo王后樱唇轻启，一偏头，眼眉弯弯地看向我，ldquo你领着将军的小女儿到掬月殿去，让王上瞧瞧，也让太子好好看看。rdquo那含笑的凝视让我不禁有了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身体微颤。再偏过头去，只见娘柳眉紧锁，欲语不能。偷偷地叹了一口气，扬起嘴角，跳下座位，一蹦一跳地向那位内侍跑去。突然想起点什么，猛地转身，手忙脚乱地向上座行了个礼：ldquo王后娘娘，卿卿去了。rdquo低着头，摆着姿势，身体时不时轻晃一下。ldquo呵呵呵～rdquo慵懒的笑声响起，ldquo去吧，去吧，真是一个可人的孩子。全福，可得给本宫照顾好了，回来要少一根头发，本宫唯你是问。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