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咚！rdquo声音戛然而止，月下不由瞠目。瞥视床下，凌准像是扳回一城，笑得颇为得意：ldquo怎么？废后不知韩月下就是丰少初？rdquo十指抠入掌心，秋净娴死死地盯着韩月下，一腔愤恨似要瞬间倾泻。ldquo现在你该明白伏波将军为何会拒绝与小七同谋，又为何不给反军留半点生机了吧。rdquo凌准快活大笑，震得胸腔猛颤，ldquo咳helliphellip咳helliphelliprdquo即便咳出了血，他也没止住笑，ldquo韩月杀原名韩月箫，同眼前这个姑娘一起是前幽振国将军、天将韩柏青之后啊。rdquo小锤滑落指间，秋净娴目光空洞地坐在那里，脸上早已没了血色。ldquo没错，一开始他们就是小九的人，孤的伏波将军、一手提拔的少年左相，连最亲近的枕边人helliphelliprdquo老目泛出柔光，王的声音隐有下沉，ldquo都是小九那边的呐helliphelliprdquo字句的残片割断韦编，来不及说出口的心情散落一地。倚在床上，凌准深深地凝着那枝幽香袭人的茉莉，眼中已不再只有那朵玉簪花。ldquo王。rdquo清冷一声打破了他的遐思，凌准拢聚心神，肃肃望向不远处。韩月下站在光影交界处，周身笼着半明半寐的光晕，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ldquo我的嫂嫂和侄儿呢？rdquo从进殿起她就未曾行礼，右手抚在腰间，她漫不经心地摩擦着银色的腰带。凌准答得极快：ldquo成贵妃殁了，他们自然是在墨香殿送终。rdquoldquo墨香殿里不见他们。rdquo她微上一步，腰带射出金石寒色。ldquo哦？rdquo凌准望向一侧，ldquo得显，夫人和世子呢？rdquoldquo回王上的话，夫人和世子正在殿外等着觐见新王与新后。rdquo内侍长推开西边的窗，浓荫散漫的远处隐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她握紧腰间的软剑，指间尽是冰凉。重伤后她就不再佩剑，不是害怕了杀戮，只因在那人身边她全无用武之地。而如今，她即便救得了嫂嫂和彦儿，可宫里还有张弥，宫外还有一对刚刚出生的侄儿侄女啊。眼见她不甘地垂手，凌准缓缓扬起唇角：ldquo孤早就说过，是你的终究逃不过，这就是命啊。rdquo命么，谁的命？她咬着牙，紧紧、紧紧地，紧到牙床里渗出血丝，口腔里满是甜腥味。ldquo不论是韩月下还是丰少初，你都注定是这万仞青空的女主人。rdquo凌准兀地拔高嗓门，微颤的语音一深一浅，在御极殿里久久回荡。ldquo我已经嫁人了。rdquo她语调虽轻，却无比坚定。ldquo韩家嫡女能嫁的只有一人，孤的继位者、皇朝的第一帝。rdquoldquo不。rdquoldquo少初，你是聪明人，你该明白留给你的路只有一条。rdquoldquo不。rdquoldquo你们兄妹俩汲汲营营为的是什么？rdquo耳边响着这句话，她抬眸望去。凌准陷在床褥里孱弱的犹如朽木，只有那双龙睛还有生气，且亮的出奇。ldquo韩柏青将军战死菰蒲崖，夫妇二人连尸首都未能留下。你兄妹二人不过是想寻回父母遗骸，手刃仇人以震将军之名罢了。rdquo一句话割得她心成千瓣，一瓣又一瓣缓缓地飘落在泪水积成的苦泉里。ldquo要是孤没猜错，你们是想在菰蒲崖设祠堂，让已成孤魂野鬼的父母也有处屋檐可避雨，有炉香火可往生。rdquo夏阳如酒，滑落心头万丈痛伤。若她没下过地府黄泉，尚可以神鬼之说乃妄谈来安慰自己。可她见过，经历过，怎能让双亲做那野鬼，永世困在菰蒲崖底？ldquo放眼天下，能助你兄妹一成心愿者几何？眠州侯么？rdquo凌准轻笑，ldquo如今荆翼连手攻眠，眠州侯自顾尚且不暇，更别提与雍王挥戈相向了。rdquo什么兄弟盟约全是狗屁！她上前两步，咄咄逼视：ldquo我哥哥helliphelliprdquoldquo邻国纷争北疆不稳，又当新主登基册封新后之时。身为上将军，韩月杀更应戍守边陲、为君分忧。rdquo眠州若大败，哥哥不可相救。若大胜，允之又岂容修远独霸西北？到头来，不论伤的是修远，还是哥哥，最终疼的都是她啊。ldquo少初，你可知道自己的命格是天下主母？rdquo她充耳不闻，兀自在绝境中摸索着出路。ldquo这个主母不仅是天下要，我凌氏要，你们韩家更要啊。rdquo眉梢微动，她慢慢抬起头。ldquo你可曾想过，你兄妹二人恢复真名后月杀的处境？rdquo她一脸茫然。ldquo即便过去了十年，前幽遗民对韩柏青将军仍是念念不忘，叛乱者多打着你父亲的名号。rdquo脑中闪过庆州的义军，她不由皱眉。ldquo愚民多莽，若他们知道韩将军子嗣未断，且为名闻天下的神箭月杀，到时又会如何？rdquo自然是麻烦不断，即便哥哥他身子正，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到头来影子不斜也斜。若哥哥有心天下也就罢了，可他生性耿直，是为良将而非主命。ldquo一经正身，月杀在朝中的地位就颇为微妙，进退只一线，生死旦夕间。若后宫有一个韩姓王后，若这个王后恰为君王倾心的女子，那一切又当别论。rdquo凌准一针见血地指出，ldquo因此，相较于天下，韩氏更需要这个主母，不是么？rdquo紧抿双唇，她不看着地上的影子。是helliphellip她深吸一口气，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下半句。毕竟事关兄长，她怎能无情地道出那几个字：是又怎样？怎样？怎样helliphellip只会让她心痛难忍，如同炼狱。离离结花的窗下，暗影浸着秀颜，她望着浓荫下那对相拥而坐的母子，轻轻启唇：ldquo王不怕？rdquoldquo嗯？rdquoldquo不怕最终天下归韩姓么?rdquo她偏过脸，双眸似月清寒。ldquo若不知韩月下就是丰少初，孤还不会怕。只不过孤知道，翼然他绝不会放手。rdquo夏阳浅浅地流，径直流入他的眼中，ldquo但如同孤一样，翼然也犯了君王大忌，有了一个太过在乎的人。rdquo像是盛不住如此多的暖意，凌准慢慢合上眼睛，ldquo对于上位者而言，爱等于错。不光是对自己，更是对那个在乎的人。rdquo忽地，秋净娴敲起木鱼，一声声，不知想要敲进谁的心里。ldquo孤的在乎害死了翼然的亲娘，可你和她不同。少初，你太过聪明，如今翼然尚能将你掌控。但再过几年，情况就不好说了。rdquoldquo王上若想泉下眠好，就请放我走吧。rdquo她抚着销魂，一字一句溢出双唇，ldquo不然，莫说这青庭，就算是浩浩神鲲也不得安宁。rdquoldquo走？走去哪儿？其实光凭你与眠州侯的关系，孤就容不下你。若不是翼然对你情根深种，丰少初、韩月下早就是芳魂一缕了。rdquo他面色融融，道的平静，ldquo留下你，就当是孤对翼然的补偿吧。rdquo急于抓住一个女人的心情他再清楚不过，手段无非一条，让她怀上自己的子嗣。可在这一点上，他却不能让小九得偿所愿。因为他先为君王，而后才是父。就算他再疼儿子，也不能拿江山做赌注。若韩月下诞下储君，只要小九有个万一，凌姓的天下就落入外姓之手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