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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雾都清晨,纸声初鸣(2 / 2)

话音落地,像一块沉石扔进这片寂静的工地,没人接话,连炉火都仿佛熄了一瞬。

但铁桶边,那张压着工具箱的报纸上,“棺数比出发时少”几个字,悄然被某只沾着煤油的手,用墨线圈了起来。

第二纸:谁写了这份清单?

教会图书馆的旧报架旁,一位戴圆框眼镜的女抄写员正例行翻阅《晨星时报》。

她原本只是图个清闲,但当视线掠过那篇标题为《鲸墓号泄露文书残页首次曝光》的剪报时,她的手停了。

她眯眼,看着那一段编号、命纹、绑定日期的表格。

那格式太熟悉了——

她曾在一份“士兵资源调拨清单”中见过这种编排。

那时,她奉命抄写的,是“军属配额卡牌回收分配书”。

而现在,这一排排数字的排列方式,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她缓缓合上报纸,指节收紧,将它折好,悄悄塞进自己圣袍的内袋。

她没有说话。

但她指尖的墨水,却滴落在正在誊写的《神谕裁定卷三》扉页上,晕出一圈像火痕一样的印痕。

第三纸:孩子的梦,指向门之后?

下城区的一户寡妇家中,一个八岁男孩坐在破旧窗台上,手中紧握着那张第三页的新闻剪报。

“他说他听见爸爸的声音,在海底。”

“还有一个叫‘克尔科森’的男人,在梦里对他说话。”

屋内的寡妇放下锅铲,走来半蹲下身,双手轻轻捧住儿子的脸。

“你别乱说。”

孩子眼神倔强,嘴唇紧抿。

“可梦里是爸爸……他说他一直在哭。”

“他说——‘我还活着,但不是人了。’”

女人的呼吸一滞。

然后,她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搂住,声音哽咽却温柔:

“梦就是梦,孩子……你别记得。”

可她转身时,那面斑驳的墙上,钉着一张报纸。

白纸黑字,标题醒目:

“如果他们还活着,却不是‘活着’的样子呢?”

第四纸:贵族献礼清单

城西香水铺,琉璃灯下香雾氤氲,一位贵妇坐在靠窗位置,指甲涂着鸽血红,掌心翻着那份报纸。

她刚刚品完一轮新调配的香型,正准备离开,却在其中一段文字前顿住:

“编号α-f,鲸墓号主·克尔科森保管。”

她指尖一抖,眼神微变。

她的男伴察觉到异样,低声问:

“怎么?”

她笑了一下,翻过那页:

“没事。只是这段描述……和我们家那批‘御用运输函’里的代号,有点像。”

男伴一怔:

“你说……那些‘贵族御舰’?”

她重新抬头,笑容得体如常:

“不过是巧合罢了。”

“晨星报嘛……看完就忘了。”

她放下报纸,姿态依旧优雅。

可她背后,正在擦拭玻璃的店中学徒,偷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眼睛里闪着光。

他悄悄写下几个词:

“α-f”“克尔科森”“御舰”。

第五纸:阵亡者再现?

旧港码头外,破旧的星塔街传教所边,一位流浪汉站在福音台下,浑身发抖,手里攥着一张残缺的布条。

他嘴里喃喃地重复:

“编号1679……编号1679……”

他的声音沙哑干裂,像锈蚀机关在不停重复开关。

一名正在发放圣言日报的年轻教士听到了,顿了一下,翻开怀中的记录手册。

编号1679——血鲸海战,阵亡。

他盯着那名流浪汉,语气小心: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编号?”

流浪汉抬起头,眼神空洞,嘴唇却轻轻吐出一句:

“我梦见他了。”

“他说,他还在为特瑞安……效命。”

清晨的风,在城市的边角轻轻掠过。

而剪报,像投进死水的一滴墨,悄无声息地扩散。

没有声浪。

没有演讲。

只有一种慢而绵长的颤动——像城市这部庞大剧本,某一页已经被人偷偷翻过,

下一页的字迹,也正在悄悄改写。

王宫永远干净、肃静。

它像是一块被永久擦拭的镜面,时间、风沙、情绪都只能在门槛之外徘徊,

而一旦跨入,便必须学会低声、缓步、收敛一切波澜。

但这天早晨,内政厅内,却骤然响起一声沉闷的杯碎之音。

白瓷杯被狠狠掷出,摔在地上四裂,瓷片四散,滚落至金缕织边的地毯上,

仿佛在这洁白无暇之中,裂开一口被强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皇长子·奥利昂·特瑞安站在议会副厅的长案后,一袭金纹军礼披风在肩,军靴踩着地毯,仿若压着整个帝国的秩序脉络。

他的神情如石雕般冷峻,唯有眼中翻涌的怒意,几乎要灼烧这间密闭的空间。

右手重重按在桌面上,掌骨突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身前,是一张揉皱的报纸副本。

上面,一行字赤裸裸地印在那里,墨色清晰,刺目如针。

“贵族献礼背后的运输舰?”

“编号α-f,由鲸墓号主·克尔科森保管,作为庆功回礼——”

他的声音低沉,咬字几近咬碎:

“他们敢。”

“这群下贱文士,竟敢把我与‘沉眠奴隶’放在同一段落里?”

厅中几位贴身官员屏气凝神。

谁也不敢出声,空气似被封住,连光都不敢乱动。

唯有教会驻宫谘议勉强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殿下……我们已开始封禁《晨星时报》的流通渠道,命纹审察司也已介入调查。”

奥利昂冷笑,眉眼如刃:

“封报?”

他手指戳向桌面另一篇剪报。

标题赫然——《鲸墓庆功宴》。

“你们封一份,它还有四份。”

“你们辟一个谣,它就在小巷口让平民自己‘口口相传’。”

他眼神骤冷,忽然挥手扫掉桌上密函、舆情简报、通告草案。

报纸与纸屑飞散,如群鸟惊飞。

他压着声音低吼:

“你们以为自己在对抗一个编辑室?”

“你们在对抗一个——开始思考的城市。”

空气骤降五度。

金纹星图在他肩胛之间浮现淡淡的光辉,一道道火焰般的星轨似隐似现,从他周身流转至地面,如同某种命运领域即将激活。

这是他最危险的一面。

那枚帝国秘诡中最沉默、也是最致命的结构——“我是律法本身”正在共振。

那是一种秩序神性在怒火中苏醒的征兆。

这时,大厅的门被推开。

一道人影无声走入。

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披着王都治安军团的军袍,袖口的铁钉泛着清光。

艾德尔·特瑞安。

帝国皇次子。

王都治安军团总督。

整个王都军事系统的现实代言人。

他没有行礼,只是目光略过满地狼藉,落在那份印着“阵亡者再现”的剪报上。

他走上前,捡起那份报纸,翻开其中一栏。

“编号1679。‘他说他还在为特瑞安效命’。”

他将报纸放下,语调平静得像是在念某项兵员调度数据:

“这是我在港口调派过的番号。”

“他真的存在过。”

空气骤然凝固。

奥利昂抬头,眉宇中浮现一层冰冷的暗影:

“所以你来,是要告诉我——这份报纸说的是实话?”

艾德尔目光沉静如铁。

“我来,是告诉你——若你现在还想着封杀、辟谣、清除它们。”

“你只会让人以为你在——怕了。”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兄长:

“鲸墓计划不是你的直接责任。”

“但这些剪报,会让它变成你的。”

奥利昂冷笑。

那笑里带着火焰被水浇后的青烟之气:

“你是不是在底层待太久,忘了你姓特瑞安?”

艾德尔抬起下巴,语气毫不让步:

“你是不是在宫里待太久,忘了军队里——平民的血也能染上荣耀?”

沉默。

长久的、刺耳的、带着刀尖临身感的沉默。

奥利昂没有再回嘴。

他只是转过身,走到那扇镶金的高窗前,盯着远处城市上空正缓缓升起的雾气与报纸交织的晨光。

他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熔岩:

“他们说,雾是保护,是遮掩。”

“可若雾里藏着蛇,那就该——烧掉整片雾林。”

他缓缓转头,金纹星图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像是一页正被点燃的剧本:

“艾德尔。”

“你若真要管这些小报,就别怪我——动用禁忌兵团,清洗城内所有‘纸语者’。”

艾德尔没动,亦未言怒。

只是转身离开,步伐沉稳。

在临出门时,他停下,低声回了一句:

“你要清洗的,不是纸张。”

“是人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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