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的话虽夸张荒唐,但岁安知道,他们是担心她。怕她不习惯,怕她受委屈,怕她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过得不好。可世上哪有绝对的顺风顺水。她这些年的简单无忧,何尝不是父亲和母亲拼尽全力换来的?若受不得一点委屈,什么都要他们来作主,她倒不如一直幽居北山,自梳不嫁。岁安垂眼看向扇面上的吉祥绣纹,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她一定会过得很好。……西苑为行宫之首,非盛事隆恩不得开,因园中本就精致华丽,装扮上亦点到即止,喜色与本色相合,远比浓墨重彩的喜红更赏心悦目。队伍停在西苑前,岁安刚刚走下马车,谢原已行至跟前,朝她伸手。一回生二回熟,岁安伸手搭上。她的手比刚才升温不少,谢原心头一松,面露微笑。扇面后,岁安看着握着自己的手,也轻轻弯起一个弧度。曳地的红色衣摆,在铺洒花瓣的喜道上扫出一条笔直的路径,这条路的尽头,是新身份的伊始。宾客瞩目下,一双新人登上礼台,礼官宣读完祝词,扬声发令:“拜——”虽是头回,可这些动作姿势,两人早已演练过,无一丝错漏。一拜天地,谢上苍赐予生命与相遇。二拜君主,谢君主赐荣光与恩泽。三拜父母,谢双亲予生育与教养。夫妻对拜,盼朝朝如初,岁岁不离。“礼成——”谢原眼底漾出笑意,低声喊她:“夫人。”团扇之后,岁安唇角轻翘,“夫君。”来不及让这对小夫妻多说密语,已有喜娘领着穿着喜庆的奴仆将新娘送入新房。谢原跟了几步,见朔月玉藻都跟着,放心不少。突然,脖子上猛地勾过一条手臂,谢原猝不及防,略略趔趄,耳边已传来段炎的调侃声:“别看了,往后能看一辈子,看腻死你。”谢原想,若非今日要依仗他们来挡酒,是得先打一顿再说的。他解释:“别胡说,今日事多,我怕她不适。”“谢大,你还担心别人呢?”袁培英夸张怪叫:“你今日什么情形自己不晓得?能不能笔直的走进新房都是未知之数,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着,袁培英和几个兄弟对了对眼,谢原警惕:“你们干什么?”几人嘿嘿一笑,一拥而上,直接将谢原架走!“想叫我们挡酒助你去洞房?想都别想!做兄弟要同甘共苦,我们吃多少酒,你就跟着吃多少酒,走——”谢原:“哎别……”“走!”……喜宴欢闹,歌舞不绝,君臣共乐,终至日落西斜,夜幕初临。话虽说得狠,但其实,不仅几个兄弟给谢原留了余地,卯足劲儿挡酒,宾客也不敢真的把谢原灌倒。圣人御赐行宫成婚,还娶了靖安长公主独女,谁敢毁了这新婚夜!?谢原看破不说破,席间道了无数谢,终得告别酒宴,卷着一身浅浅的酒气走向新房。西苑已点灯,谢原来到新房前,奴仆推门:“郎君请。”谢原没有急着进门,站在外面理衣正冠,确定身上的酒气并不浓,这才迈步走进去。然而,跨进门的一瞬间,谢原便觉得不对劲。房中很安静,一丝人声都无。进了洞房,尚有合衾结发俗礼未行,还得有人伺候才是。正奇怪着,屏风后忽有影动,阿松悄无声息的绕了出来,声音极低:“拜见郎君。”谢原瞟了眼里间,目光落在阿松手上,她正捧着块折起的棉布。他皱了皱眉:“怎么了?”阿松咬咬唇,将手中棉巾翻开,谢原一见那棉巾上的东西,酒都醒了:“这……”阿松连忙合上,压低声音:“郎君恕罪,成婚大喜,本该掐算日子,避免此事。可一来,婚期是司天监定下,百年难得一遇,不能说改就改;二来,女郎本不是这个日子,想来与婚期将近,紧张难安有极大的关系……”谢原的脸色慢慢淡下来,喜怒难辨,目光越过阿松,看向里间。阿松察觉,忙道:“女郎今日着实劳累,意外来事实在难耐,已经睡下了。”睡下了?!谢原侧过身,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少顷,他吩咐道:“出去吧。”阿松:“郎君……”“出去。”谢原忽然沉了声音,周身气泽也冷冽起来。阿松浑身一紧,强撑着恭敬退了出去。谢原在外间站了会儿,百感交集的叹了口气,绕过屏风走进里间。岁安的嫁衣已经褪下,工工整整穿在一旁的支架上,一旁的妆台上一堆珠宝首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