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那天,我换好运动服走进教室,看见一个人,高高的个子,双手插在裤子荷包里,低着头,有点不自在地站在墙角处。艾松。开始,我怀疑我走错了教室。可那些妈妈们都在教室的一角聊天,我肯定没走错。然后,我又怀疑艾松走错了教室。物理学博士跳拉丁舞,有点搞笑哦。“嗨,艾松!”我上去打招呼。他看见我,有点窘:“你好,谢小秋。”“怎么有空来这里?”“我跟着我的教练来的。”“你的教练?谁是你的教练?”“就是那位——”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位”就是我们的拉丁舞教练。艾松解释说,他原来跟着丁老师在海淀区体育馆,现在这边要丁老师过来,那边的班刚上了一个月,他不想换老师,就跟着来了。我大跌眼镜:“你……学拉丁舞?”“很奇怪吗?”他知道我怎么想,表情倒很镇定。“有点。”他舔了舔嘴唇,解释:“我们学物理的,总被人说成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我想来平衡平衡……”“平衡的办法应当有很多种吧?比如散打班、武术班、网球班、健美班、游泳班、高尔夫班、保龄球班……”这么多“阳刚”的班他不去,要来这里?他淡笑:“嗯,这些班我也有去。不过,我也喜欢拉丁舞。”我没话了,过了一会儿,我没话找话:“拉丁舞挺好的。”“是啊,”他说,“教练刚才吩咐大家找舞伴。难得我们认识。你能不能做我的舞伴?”“嗯……嗯……”我在找借口。“放心,我不会踩到你的脚的。”他很真诚地看着我,“我以前学过,不是初级水平。”“哦……好吧。”盛情难却。音乐响起,很煽情的拉丁情歌。教练说,先让大家听听音乐,跟着音乐随便跳跳,热热身。我问艾松:“你说,你不是初级水平。那你是什么水平?”“我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比赛。”我抽了一口冷气:“那你至少应当上中级班吧。”“教练说,根据报名的情况看,有不少人有中级水平。所以现在大家随便跳,他先观察观察,马上就分班。从下次开始,这个时间是中级班,下一节课才是初级班。”他慢慢地说,看样子和那个丁老师混得很熟。“哦……是这样啊。”我只好和艾松跳上了。刚跳几步我就傻眼了。艾松的水平,虽然赶不上当年我们学校那对冠军的水平,和我也是旗鼓相当的。非常复杂的动作他都会,腰和胯别提扭得多到位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跳的过程中,他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有点暧昧。不光我看傻了,全场的女生都傻掉了。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却配合得相当融洽。跳到高潮的时候,他甚至把我举起来,又抛出去,玩出一套危险的芭蕾动作。音乐还在响,腰也还在扭,我手表上的定时器忽然尖叫了起来。今天,这个时刻,约好要给沥川打电话。我说了声对不起,扔下艾松,跑出体育馆,掏出电话卡,在手机上按出长长一串数字。“Hi。”很动听的男声。“沥川!”“小秋,你好吗?”他的声音还是很轻,甚至,有一点点嘶哑,不过,听起来精神比上次好些了。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很好,你呢?”“挺好的。”“你还需要呼吸机吗?沥川?”那端沉默片刻,话音明显地不悦:“是谁告诉你我要用呼吸机?”——我的头“嗡”一下就大了十倍。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要瞒着我?还是不肯让我知道?他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没来由地火了,我的嗓音顿时飚高了好几度:“沥川,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从来不对你撒谎的份上,麻烦你对我真话,行不行?”话音未落,我已被自己咄咄逼人的口气吓着了。果然,电话那头,沥川发出了很含糊的音节,好象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传来费力的呼吸声。接着,便是一阵忙音。八字不合,真是大大的不合。沥川遇到我,不是天灾人祸是什么?呜——我这乌鸦嘴,我又克到他了!大脑一片空白,我手忙脚乱地拨电话。便宜的国际卡,要输入三十几个数字,混乱中我一连拨错了三次,才把号码拨对。这一回,是护士接的,仍旧是生硬的英文:“王先生需要休息,请过些时候再打来吧。”“等等!”我大叫,“王先生刚才没事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