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之闻声落泪,偏头看向纪司北,他满脸颓然,敛去了锋芒的眼睛里是悬而未落的湿涩。
她从未见过他湿润的眼眶,这是头一回。
-
耿慧洁藏着一肚子话要对程安之说,一通告知老太太病逝的电话打来,她瞬间找不到方向了。
程静之瞧她为难,打电话让程安之回家一趟。
“婶婶,这事让我来说吧。”
耿慧洁摇摇头:“还是我来说,我最知道她对司北的心意,我慢慢说给她听,让她自己做决定。”
程安之却被纪泽安绊住了回家的脚步。
雨幕落下,程安之坐进纪泽安的车里。雨滴打在车窗上,急促、激烈。车内氛围暗潮涌动。
他们曾经也相熟,程安之叫纪泽安一声哥哥。摒着“爱屋及乌”的心情,她曾对纪家所有的人都很友好。
纪泽安的一席话说完,程安之在老太太那儿得到的困惑顷刻间散尽。
程安之听到“程家沦落到这般田地,跟我们家老爷子脱不了干系”时,骤然抬起头,心缩成一个点,呼吸仿佛被夺走。
窒息之感宛如当初医生向她跟耿慧洁宣告“患者很可能会持续一直植物人的状态,直到死亡”。
纪泽安按下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微微眯着眼:“安之,这件事司北早就知道了。”
-
纪司北陪纪风荷处理后续事宜。
纪风荷整理老太太签署的文件时,从中拿了份资料放在纪司北面前。
“我知道你也在查,但是查了一半,就没往下进行了。”纪风荷说。
纪司北打开文件袋,是程家当年事件的调查始末,在检举揭发人的名字里,他骤然看到外公的名讳。
纪老爷子当年用此招换来了一块黄金地皮,在离世的最后一年给纪泽安留下了一个最辉煌的纪家。
对应上程老先生的那幅画,纪司北比想象之中要克制。他明白过来,这也是为何后来外公不肯出面帮助程安之父亲的缘由。
他一早就背叛了盟友,站好了新的队伍,又怎敢怜惜旧盟友的后辈。
纪司北沉默着,微微抬了抬手,握了把呼啸而过的风。他好像提前嗅到有什么即将流逝的意味。
尽管逃避了一段时日,可它还是来了。
以及带着对外公某种敬仰的坍塌,跟随着他并不信奉的宿命论,裹挟了他自认为失而复得的顺遂人生。
他拿出手机想打给程安之,问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她回去的路上有没有淋雨。
可按下了拨通又匆忙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