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太阳正是毒的时候,前夜下过的雨让天地蒸笼一样的热,蚊虫在草叶下围着腐肉狂欢,烘烂了的心肝终于一揪一揪地疼起来。那些隐忍的情愫像一朵缠了半天刚刚成型的棉花糖,刚被捧着抱着宝贝了没一会,莫林随便泼瓢水就能化得稀烂流淌一地,露出里头被燕宁站打下的钢钉,扎得他头破血流。
萧山雪从窗户里远远望了一眼。
那或许是告别了。他因为失血而苍白发灰的脸庞上清清明明一双眼睛,因为下眼睑上的青黑而显得格外大,又被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刺得泛红微眯,像要落下泪来。但那副脆弱易碎的样子只是一瞬,萧山雪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嫌祁连碾得不够碎。
“他就在外边,草丛里,盯着我。”
旁边阎王含含糊糊骂了句什么,紧接着被莫林踹没了动静。
“在哪儿?告诉我!”莫林仿佛已经踩在了祁连的尸体上,“我替你杀了他。”
萧山雪怜悯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阴间组。阎王喘着粗气双眼血红瞪着他,太子沉着脸,而那边无常看着天枢,活像个倒在地上的蜡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莫林冷笑,“又反悔了?”
萧山雪的手在锁扣中动了动,木刺和铁片从磨破的伤口重新唤醒大脑。不知道谁的血腥味还在缠绵着不肯离开,他强打着精神仰起头,露出他在莫林面前最惯常的空白表情来。
“这三个哨兵说他去搬救兵,我觉得他在外头等我们死了再跑,谁知道他在哪儿呢?”
阎王又想骂人了,这次莫林直接让人塞上了他的嘴。萧山雪并不看他,似乎并不在乎阎王会被揍成什么鼻青脸肿的样子,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他的确在附近,我可以影响他的状态。莫林,你愿意的话可以用我当诱饵,把他引出来。我只有一个条件,避着这三个哨兵,不要让兄弟情深的影响我。”
莫林的视线几乎黏他在身上,而萧山雪舌尖抵着上颚,面无表情坦坦荡荡任凭他盯。那副样子极大地取悦了莫林,两人初识时十七岁的萧山雪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与他合作时,也像现在这样,是个低着头嘴角微微下撇,却依旧执拗不怕死地回望他的困兽。
莫林爱极了这种扼住猛虎喉咙、勒紧烈马笼头的控制感。
他俯身解开手上的锁扣,几乎贴在了萧山雪的肩膀上,那个距离让向导微微侧了下头,而莫林随之在他耳边低语。
“你别想耍花招,我只给你十五分钟。”
萧山雪双臂垂下,用祁连听得到的声音回答他。
“十五分钟,够他跑一个来回了。”
两人相距不过百米,就算中间隔着的是灌木和沟壑,也够祁连跑十五个来回了。萧山雪被莫林半拖半架着拎去了几十米外的前院议事厅,柴棚里其他哨兵站的人跟去看热闹,祁连趴在草丛里等着他们离开,双眼木然,脸上不解和震惊杂糅,混合出一种近乎梦游的奇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