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叹了口气,点头应允。
夜里的向导塔像一方巨大的坟墓,躺在里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偶尔有人从黑暗中来,又淹进黑暗中去。但祁连还没休息多久就被尖利的哨声吵醒了。他披衣起身,透过玻璃看见门口小向导挂着沙袋列队跑圈。
茱莉亚冲在最前边,鼻尖冻得红红的;大孩子后边跟着一大帮年纪更小些的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室内操场小,看着他们兜圈子跑步直发晕。有不少哨兵穿着厚重的棉衣抱臂打瞌睡,而萧山雪跟在队伍最后推着几个病秧子,眼睛还是红红的。
这群小孩空腹长跑十五公里,硬熬了一个多小时。跑完的领块干面包就着冷牛奶坐地上吃;体质差的晕过去,被哨兵拖走灌糖水。
趁着哨兵各忙各的,祁连这才从房间里晃出来,借着巡视的名头转了一圈。那些小向导都是黑笼子里的幸存者,跟祁连也算共患难过,虽然没人敢来搭话,但对他也没什么敌意,任凭祁连在他们中间穿梭。
萧山雪靠墙坐在操场边缘。
他可能是太累了,虽然在吃东西,整个人却像是静止的,脸颊之外的地方瘫痪般一动不动。祁连叫他不需要喊名字,他们之间有种超乎寻常的熟稔和默契,混杂在各种声音的脚步声能让他变成一只被呼唤的猫,朝着他的方向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对上。
萧山雪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却又慢慢地把手缩回袖子里,那上边有疤,叠着细细密密一层一层的电击伤。他一向不想让祁连看见自己太狼狈的样子,觉得丑,就只露着指尖。
祁连看得见,他又不是傻子。
他像座铁塔一样堵在萧山雪面前,恶声恶气说了句:“早啊。”
萧山雪被他挡着。
“你怎么在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丝毫没有那种当着旁人扯谎的狡黠。祁连疑惑地看着他,打好的腹稿全都忘了。
“……啊?”
“什么时候来的?来这儿报复我吗?”萧山雪当着外人总是没几句好话,“不会是来抢我的早饭吧,大功臣?”
他像是全然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你……”
“我怎么了?”
“我昨天去看过你一眼,”祁连觉得事情不对劲,提醒道,“你还骂我渣男贱人烂白菜,让我滚蛋。”
萧山雪闻言,低头咬着干面包,含含糊糊道:“那你怎么没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