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的调控是有代价的。为了共情,你要接纳所有人的所有情绪。一端达到稳定的代价就是另一端变得混乱,这个手表就是为了把冗余的数据剔除的,对吗?可是你离家太久,手表的储存空间也即将到达极限,所以你才会一日之间生病——不,应该说你快要压制不住原有的程序了。”
尽管大脑已经因为疲倦而混沌,小中也仍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太宰治笑了。
只要推测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能实现克隆的实验者根本不可能创造出一个只能容纳混乱却无法自我调节的“指挥台”出来,为了长期控制,最初被创造出来的小中也必定有一个中心程序。
想要压制这么庞大的数据,那个中心程序一定要极度冷静、不通人情、像是一台自我协调良好的高级ai一样。
恐怕只有中也会选择压制这个人格,费尽心思、麻烦地要命地为小中也清除冗余的数据,只为了让这个孩子真正的意识从黑暗中醒来。
“这就是所谓的等价交换吧。”
太宰治调整了小中也的姿势。
赭发团子坐在他的腿上,脑袋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胸口,他们明知小中也并不想依靠他,但是幼童的身体已经本能地攥住太宰治胸口的布料,像是一只会发热的趴趴玩偶一样,蜷缩在他的怀中。
像是不愿意惊醒他一般,太宰治再次压低了声音:“既然是等价交换,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交换来的是你,而不是真正的兄长中也本人呢?”
怀中的孩子如同亲人的小动物般脸颊蹭着他的胸口向上抬头,露出懵懂的神情。
太宰治轻声说:“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
酒吧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让太宰治中断了聊天。
他看向来人,这也让小中也得以看到他的侧脸,小中也想,现在太宰的表情,就像是癌症患者以为自己能享用到最终极的解药般浮现出常人察觉不到的松懈与柔软。
两个人的交谈中提到了很多陌生的名字,最初倒是还显得轻松——或者说太宰治很轻松,但名叫织田作之助的后来者更多只有茫然——但他至少很耐心地听完了太宰治讲的那些无厘头的生活趣事。
小中也逐渐恍然大悟。
那个太宰治宛如不经意间提到的人,在他假设中喜欢孩子、会帮他处理文件的友人。
——就是这个暗红色头发的人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的聊天显得有趣、放松,但毫无头绪,听起来完全无法建立任何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呢?
在织田作之助拿出手木仓对准太宰、威胁他放过芥川龙之介时,小中也难以忍受地感受到从衣料另一侧传来的揪心的痛苦,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太宰治仿佛一次次走到疲惫至死的边缘,只差一点点,就要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