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芙有些饿了,伸手去包袱里搜摸包好的糕饼,却无意间触碰到两颗微凉圆润之物。
她将东西拿出,摊在掌心,是两颗明亮熠熠的珍珠。
她招呼姜憬过来:“小憬你看,这两颗珠子我瞧着莹润无暇,许是值些钱,等到了益阳,我先拿去当铺当了,换些银子,好供我们找到住所。”
这是她出来那日从披风的前襟上拽下来的,一直藏在袖间带了出来。
当时走得急,顾不上多想,若是将那些她常戴的首饰随意藏几支出来,拆卸下来拿去当铺当了,往后都不愁吃穿了。
他亏欠她那般多,她只取这点东西也是她应得的。
次日清晨,山间薄雾缭绕,溪水淙淙,一束日光穿透朦胧白雾,洒在泠泠清溪上,宛如一道摇曳的碎金。
马车再往前行了几里路,泥泞山路瞬然平坦开阔,可见一座石砌的城门拦在眼前。
她们付了车费,在城门口下了马车。
益阳地广人稀,难有上京的熙攘之景,城中虽店肆林立,来往的百姓却不多,耳边是粗犷陌生的乡音。
终于到益阳了。
第100章 战报至
三人一日一夜腹中未进热食, 只吃了几块冷点心果腹。
下了马车,闻到各家店肆飘香十里的热饭热菜,早已是饥肠辘辘。
顺着人流方向, 找了家生意红火的面馆, 要了三碗肉丝面。
兰芙留姜憬带着墨时先吃面, 自己则去了对面那家当铺, 欲将手上的那两颗珍珠典当了出去, 趁天黑前找到安身之所。
却未料到堪堪两颗只有小指般大的珍珠,丢在地上都不打眼, 当铺掌柜捧在手掌左瞧右瞧, 还寻了几个伙计来相看, 欣喜拍案说竟值八十两银子。
掌柜虽尤为稀罕这物,可面前这位风尘仆仆的外地女子如何也不像是能拿的出这两颗极其莹润纯澈的珍珠之人。
他怕这东西来路不明, 日后万一事发恐受牵连,便要她拿出牙牌来明示身份,将名姓登记在册,才敢安心收这东西。
兰芙信得过许京云,他说那两只假牙牌能用, 她便褪下包袱, 拿出里头塞着的牙牌给那掌柜看。
掌柜瞥了一眼,确认无误, 是良家女子不错,随即取出纸笔, 要她在册上登名。
兰芙微微颔首,在纸上落了个陌生的名字。
“不知娘子是因何机缘得到着两颗珍珠?”
因上回有个男人拿着窃来的玉如意典当, 不消几日便引来了官府盘查,当时差些连当铺都封了。是以掌柜格外谨慎, 对流通到他这里的物件的来历丝毫不敢放松懈怠。
兰芙早在腹中打好了谎稿,低头垂眸,话语清淡:“我夫君这些年在南方一家富户家做工,几年前送我这两颗珠子做生辰礼,说是主子高兴,随手赏他的,能值不少银子。可这几年他渐渐杳无音信,我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带着孩子活得艰难,这两颗珠子日日供在那当宝也没什么用。一来怕遭贼人觊觎,二来眼看快过年了,还不如拿来当了,换些银子,也能有口饱饭吃。”
掌柜见这娘子温厚淳朴,从她话中猜他男人定是负了她,不免替她唏嘘。
收了东西,将银子奉上:“娘子可拿好了,这八十两够你们娘俩过半辈子了。”
兰芙收下银子,低声道了谢,挎起麻褐色包袱走入人群。
吃了碗面后,浑身的轻飘与疲倦感暂时得以驱散,午后,她们又马不停蹄地去寻住处。
虽说这些银子在益阳这等地方足以购置一间小宅子,但她们初来乍到,直接买间宅子太过惹人耳目。
世间人心难测,她们两个弱女子只能靠处处防着。
此处乡音浓重,又不如上京话字正腔圆,她们实在听不懂。
经多方询问打听,她们去了
挂闲置屋舍的铺子,在图册上相中了一间一进瓦房,有四间房屋,外加前后两片小院,格局外形与乡野的自建房舍如出一辙。
主家拖家带口去了上京做生意,早在上京安了家,这间房原本也是早年间自建的,如今用不上也是闲置,便挂上来欲长租或是直接卖出去。
她们跟着中间人去相看,房屋崭新整洁,上位租客是位开糖水铺的女子,搬走时将里外都细细修理打扫过,屋内原有的摆设也是一应俱全。
兰芙觉得此处倒与她家中瓦房的格派有些相似,方才典当了那物件,手上余资宽泛,她十分喜欢这处,可也未曾直接买下。
这样一间随处可见的自建瓦房,哪怕她们买了住下,倒也不会惹来有心之人妒羡,她担忧的是,她真能在益阳生活许久吗?
她还是想回江南,来益阳只是为了躲他的权益之计,或许再过个几年,他心思被消磨,彻底将她忘了,她就能回故地。
既非长久栖身之所,又何须破费钱财。
人生在世,过完今日,都不知明日会如何。
是以,哪怕她如今手中有钱,暂时衣食不愁,也决计不能大肆挥霍,需得细水长流。
等到一切安顿下来,她还是想去益阳的绣坊找些绣活做。
最终,她们花费十两银子,长租了此间半年。
邻里问起她们从何方来,兰芙便又捧出一早描摹编好的腹稿来。说她原本就是益阳人,早早嫁去了永州,娘家人死于益阳那年的瘟疫,只剩一个姐姐。
可偏偏祸不单行,几月前永州洪灾,夫家房屋被冲,只有她与儿子活了下来。族中人欺她们孤儿寡母,处处苛责刁难,她实在捱不住,便带着儿子回益阳找姐姐,打算往后便在故乡安顿。
住处之事解决了,紧接着便是墨时的学业。
她才疏学浅,仅仅会对着纸写几笔歪斜的字,对书册上稍微晦涩些的繁文都是一窍不通,她只能教墨时写字,念几句浅显的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