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女使含笑不语,相对方才友善许多的目光中,郑柔有些赧然地望着她们,难以启齿问道:“那这般好的衣衫与绸缎,岂不是浪费了?”
听到郑柔这般说,女使摇头笑着反问道:“姨小姐看我们姑娘,是缺好衣衫的人吗?”
另一个女使在郑柔有些怔愣的神色中,也笑着夸赞道:“真是想不到,姨小姐打扮一下,竟有如此过人之资。”
郑柔闻言,不再言语。
她抿了下唇,被两个女使笑吟吟簇拥着,走出了谢蕖放衣衫的房间。
原本正坐在案前喝茶,等待着的谢蕖,在听到房门被人自外面推开的声音,循声望去时,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对有些拘谨的郑柔笑道:“平日里小姨怎那般简朴,尽穿些灰扑扑的衣服,似这般打扮一下,悦人悦己,多漂亮啊。”
说着,谢蕖上前,为郑柔抚了抚衣角许久未穿,难以避免有的一丝褶皱,心中方才等待的那点子强忍着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望着面前的郑柔,谢蕖不由得想到,到底是她的小姨,她们谢家与外家郑家,都没有生得鄙陋之人。
看着虽还有些拘谨,但比之方才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好多了的郑柔,谢蕖对她态度好转了许多。
她平素最瞧不上两种人,一种是巧舌如簧,喜欢奉承巴结旁人,或明褒暗贬,拔高自己的人,一种,便是如之前的郑柔一般,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跟朵毒蘑菇似的教人见而生厌。
瞧见谢蕖待自己这般和颜悦色,郑柔微顿一下,似觉察到什么,学着落落大方,有些硬着头皮也对她盈盈一笑,摇首道:“蕖娘过誉了。”
果不其然,在瞧见郑柔这副算得上端庄矜持的模样,谢蕖唇畔笑意愈深。
她抬手,挽起这位有着血脉联系的小姨的手臂,微弯眉眼笑道:“小姨,我们快去玉衡院,向母亲请安罢。”
郑柔闻言,笑着点了下头,柔和的模样,未再言语。
而面上含着柔和笑意,望着身旁挽着自己手臂,面色微有些苍白,却难掩一身华美矜贵气质的少女,郑柔的眼底,却涌上一抹与她面上轻柔笑意所不符的,有些复杂阴沉的情绪。
想到方才谢蕖让自己不要总穿灰扑扑的衣服,又想到她生得貌美,是受家中宠爱的高门嫡女,有那般多好看的绸缎衫裙,还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寒冬腊月,依旧温暖如春的大院子,不晓得为何,郑柔忽然想到了,书中那句何不食肉糜的话。
她读书少,晓得的大道理也少,所以她想不明白凭什么,谢蕖这种尽说些傻话的二愣子,能过着这般她下辈子或许也过不上的日子?悠悠苍天,真是何薄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