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卢宛话中流露出的显而易见的淡漠疏远,谢行之深吸一口气,忽然对她道:“宛娘,朕晓得当年是朕做错了事,朕不该因为嫉恨,而杀了云景。如今,朕每日皆在懊悔,当初不应该草菅人命,哪怕是卑贱的人,生命亦是甚为珍贵的,朕已经认识到自己从前的过错,你可以给朕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卢宛闻言,眼眸中划过一抹情绪的波动。
实际上,这几年以来,因为浓烈的愧疚与伤痛,她自我保护一般地刻意遗忘着云景,与有关这个人的事,如今,那个年轻的,俊秀如玉的小伶人,她已经有些记不得他的模样,心中浓重的,难以遏制涌出的对他的愧疚与难过,早已经盖过了卢宛对他的那点喜爱。
在心中有些茫然与怅然地叹了口气,卢宛沉默片刻,忽然缓缓道:“陛下,云景的死给妾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妾现在,对您的情感,总是惧怕多过于其他,妾亦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调整好自己,请您莫要再勉强妾了,再给妾一段时间,好吗?”
听到身旁的卢宛这般说,仿佛隐有动摇动容之意,谢行之抱紧了怀中的女子,握住她的手,认真道:“宛娘,朕会用行动,让你回心转意。”
卢宛闻言,不再言语。
她轻轻抽回自己被谢行之握住的手,不过,这一回,她并不曾转身推开他,而是如从前一般,由谢行之一直抱着。
谢行之有些欣喜若狂,有些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妻子,仿佛复又得到了失而复得的明珠。
阖上眼眸,卢宛依偎在谢行之宽厚的怀中,想到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不曾在思索。
已过四十岁,卢宛渐渐地开始明白,她只是一个拥有平庸人生的平庸的女子,哪怕曾经年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女,但在时间的流逝中,她慢慢知晓,自己这一辈子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从孩提长大,一样的到了年纪按部就班成亲生子,一样的在无可挽留的时间中渐渐老去。
在人生将要迈进后半场,卢宛逐渐知晓,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是可以被她的主观能动性改变。在很多事上,假装糊涂不是向现实投降妥协,而是明白很多事情并不能潇洒地率性而为后的无可奈何。身在悲欢离合的人生的棋局中,她既是下棋的人,也是棋子,难以跳脱出来,既然如此,与其被痛苦地折磨,却又无可转圜任何事,不如学着放过年岁渐长的自己……
被谢行之抱着,听着初春里的莺歌燕舞,至少这一刻,她的感受是温暖而安定的,卢宛想,人生,应该及时行乐,欢喜的时候,不去想那些需要较真的,会让人难过流泪的事……
……
晌午的时候,春日的御花园中,卢宛坐在凉亭里,正在喝茶。
茶香袅袅,弥漫着一种让人想要打盹,恬静慵懒的
气息,正当卢宛看着不远处,清澈高远的天空中的风筝,有些出神时,御花园的另一角,谢茉与苏逸,正带着他们的女儿,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