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陵僵在原地。直到这时候,她才迟缓地发现,原来是这样浅显的道理……。
只因她父兄满门战死,她的家族再无法做他朝堂上的助力。
所以皇后之位,是肖想而已。
她在乌桕树笔直的树干后藏着,指甲缓缓划过树干,刻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生疼滋味从指尖开始蔓延。
她像被一语点醒。
只是这般简单的原因。
她的确想错了他,总以为,他若要娶谁为妻,决不会受人置喙;然而,娶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妻,那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或者说,他……并不够爱她。
或许他并不爱她。
旁边小宫娥的声音却十分疑惑地响起,同样问出了她的疑惑:若是不算宠爱,那什么算宠爱?裴妃娘娘可是唯一一个怀上陛下子嗣的娘娘。
先才那个宫娥便笑起来,说,你真是傻了吧唧的!裴妃娘娘生了皇子也好公主也好,难道家里还有什么爹爹哥哥当权,威胁到陛下吗?似程昭仪那样身份贵重,程将军手握重兵的,若生了皇子,可了不得了。
稚陵彻底怔住,手指扶在树干上,一阵西风飒飒而过,火红乌桕树叶哗哗地悲响。
她……竟以为他是喜欢她。
原来只是因为,她对他毫无威胁。
只是如此。
往日许多事,一重一重浮现。
令她喉头腥咸,仿佛要呕出一口血,但滞在胸口,不上不下,最后化进四肢百骸,每一条筋脉仿佛都在剧烈地抽痛。
连小宫娥都看得出的道理,她却直到今日才恍然醒悟。皆因一句当局者迷,她总是太自负,自负地以为即墨浔这样的人肯俯首迁就她,便是喜欢她,却忘了他是堂堂天子,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怎么可能轻易动心,轻易爱上她呢……。
只不过是他需要她,正如每一回在金水阁,让她在屏风后听辨一样的需要。他需要一个女人照顾她,所以当初在中军帐里,接受了她。他需要人帮他管理后宫,便将这大权奖励一样交给她。他需要一个长子以证国本稳重天子有嗣,这般,便可堵了朝野上下的口,让他出兵有道。
他需要利用她,所以对她好。
所以他那时说,“朕需要一个长子,除了你,谁也不行。”
而这时说,他要立的皇后,谁都可能,唯她不能。
君臣而已,她却奢望做夫妻。
不知什么时候,这几个小宫娥发现了她,霎时间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