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十数名鬼差强行按在忘川河这岸的男人,玄衣金甲,衣袍破敝,血迹干涸,绰约的河雾里,他的容貌看不仔细。
稚陵全未想到,他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呢?
这可是阴曹地府,忘川河上奈何桥头。
便在她回头之际,即墨浔的嘶哑嗓音急切喊她:“稚陵——别喝!回来!你回来!我找到办法救你了——”
她未动,静静地望了一眼。他已是声嘶力竭,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追到此处,也不知经过了什么样的险阻。只是鬼气最伤生人,他看似受了不少伤,——可即便如此,十数名鬼差竟都只能勉强按住他,不让他搅乱轮回的秩序。
他只能在寒兵利器的包围里一遍一遍喊她回来。
“稚陵,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会娶你,我一辈子只要你——回来,稚陵,你快回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已经找到办法替你续命了,稚陵——”
“就算恨我……你忍心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稚陵恍若未闻,转回头,从容要端过孟婆手里的碗。
孟婆轻声地问她:“姑娘,他是你的丈夫?”
稚陵端碗的手一顿,半晌,微微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孟婆了然,叹息着,没再说话。
稚陵端起碗,递到嘴边,抿了一口,出乎预料,这碗孟婆汤没有什么滋味,淡淡的,令她恍觉如同自己这一生。
这一生淡似流水,微微苦涩,令她毫无眷恋。
她喝完这碗汤,只是一刹那,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听到忘川河那岸的凄厉嘶吼声:“不要喝,不要——”
依稀可见,那黑衣金甲的男人颓然跌跪在岸上赤土花丛间,雾色流淌中,远远对上了他猩红的绝望的双眼。
她不知他是谁,只是稀奇,鬼差引她往生,她便没有再回头看热闹了。
即墨浔抬起头,手里捏着的载生符已没有了用处。他茫然地问鬼差:“鬼魂,听不到吗?……”
鬼差沉默了一阵:“听得到。”
他脸色惨白,这个时候才明白,哪怕他有办法替她续命复活,她——也再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载生符所载的二十年寿命亦毫无用处,行将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