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元光帝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额角,淡淡垂睫,注视下方所跪的陆承望,嗓音和缓道:“陆爱卿这门亲事不好,朕择一门更好的亲事怎样?”
陆承望闻言一愣,愣着抬头:“陛下,臣的亲事如何……不好?”
元光帝淡淡说:“不吉利。”
陆承望俊朗面容又一愣怔:“不吉利?”他全然不解元光帝话中含义,单从这两句来看,还当是陛下他晓得了关于稚陵身上一些玄之又玄的传言,当即便说:“陛下勿要听信坊间传言,都是无稽之谈!不足为据!”
他自从在益州遭逢意外,后来辗转到了摩云崖一带,从恢复记忆后的每时每刻,无不在思念着她,若非情势所迫,何以耽搁至此?他怕她等得太久了,所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求一个恩典,为他们的婚事再添一重荣耀,告诉她,他待她之心,天地可鉴。
可现在,这分明只是一桩顺水人情的事情,陛下为什么……不答应他?
陆承望抬着眼,遥望见元光帝身上玄服金龙逶迤凶相,他那撑着额角的手上,手指戴着嵌黑玉的银戒,微弱地泛出一星寒芒。如他的眼睛一样。
元光帝一动不动,只眉头轻拧,嗓音却沉了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陆爱卿若是另择佳人,朕定为你赐婚。”
只见元光帝起身向他走来,步伐不紧不慢,下了阶陛,玄地乌金履的倒影最终停在了他的侧面。
他还听到头顶传来了沉冷威严的嗓音:“陆爱卿,你好好考虑罢。”
陆承望听后,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元光帝已踏出殿门,回望不见他的身影了。他不知陛下为何不答应他,更不知为何要提起重新给他择亲事……难道这些时日,发生了他不知的事情么?
但,单凭“不吉利”三个字,如何就能叫他轻易放弃?若连这点儿担当也没有,谈何为大丈夫?
陆承望缓缓起身,心绪复杂,立在原处,垂眼盯着地砖上自己的倒影出神。
陛下身边那位吴大总管尚未离开,这会儿躬着身同他笑了笑,劝道:“陆将军,天涯何处无芳草,陆将军仪表非凡,前程似锦,令上京城中多少姑娘倾倒,何必……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陆承望蓦地抬眼,心中愈发慌乱。
但赐婚毕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若实在没有——也的确不必强求。
他心事重重,待回了家中,入了厅堂拜见父母亲,却见母亲下首还落座一位墨绿锦衣的男子,模样清隽,风神俊秀,气势清冷矜贵,他望着对方,初时尚未反应过来,直到被母亲笑着催了一下:“承望,还不拜见你舅舅。”
那人淡淡含笑,受了他的一礼。
父母都在,陆承望立即将刚刚入宫细节告诉了父母和舅舅,眼巴巴的,父母亲自然都不解陛下之意,陆太尉说:“承望,你说陛下不同意你的请求?”他捋了捋胡子,目光微沉,“依为父之见,陛下不像是笃信所谓祸福吉凶无稽之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