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陵轻声叹气:“那怎么样。太阳出来了,才好。太阳落下去,便不好。总归不是长久的办法。”
钟宴握紧了她的手,定定说:“稚陵,我一定要想办法医好你。”
稚陵望着他,笑了笑,却知道既然那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即便求仙问药,也未必能医得好她,不过是徒增些让人生活下去的希望。她打岔说:“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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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娘子自从那一日在客栈跟稚陵闹了一番,后来被钟宴寻到家里,要回了她看中的钗子,心里便始终憋着一口气。
这些年来,她可从不曾受过这等窝囊气,退一步来说,她纵然有不对的地方,那对鸳鸯难道不能给她个面子?叫她在众人跟前跌了份,便愈发恨得牙痒痒。
冬至前几日,早像往年一样准备好了祭奠的东西,等冬至日,要去家庙里祭奠先皇后满门忠烈。
谁知今年还真给她盼来了许久没有露面的大贵人。
大贵人到此向来行踪隐秘,往往轻装简行,并不显山露水,他喜欢清俭,所以她们母女在大贵人面前,也一向都谨言慎行,穿着寒酸,表现得恭敬谦卑,老实朴素,无论怎样,都为迎合大贵人的喜恶。
至于告密,……这本也没有告密一说,她们到底还是沾边儿的皇亲国戚呢,替皇帝守了这么久的皇后旧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先皇后便是免死金牌,皇帝是个长情男人,提及先皇后,保准都肯答应,纵是她们提出或要靡费众多,拿去修葺家庙宗祠,他眼也不眨地便答应了。
缪娘子自问她也是裴皇后的远方表妹,容貌气质说不准还与她有几分相似处,单是靠着守宅子已经在宜陵城有如此荣光脸面了,倘使有幸被元光帝看上……
她本无此心,只是见过了这般样貌性子地位权势无一不优秀的男人,眼里哪还看得见旁的平庸货色。
可她这心,也始终只敢揣在心里。在皇帝面前,她说话都发抖,何况是去勾搭他。便是眼睛低到了地上,仍恨不能再低一些、再低一些,不敢高声说话,要多谦卑温柔,有多谦卑温柔。
今年元光帝来了宜陵以后,和往日一样,低调前来,身边只一个威武冷面的侍卫,和两个面皮白净的随从。
也与往日一样,神情冷淡,眉眼微垂,眼底漆黑幽冷,像是有什么化不开的悲伤凝在其中。
他既来,给缪娘子二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二楼半步。那里头的东西,她连寻常时候都不敢碰不敢动,唯恐哪一样碰坏了,只敢轻手轻脚地打扫,打扫完,立即便下楼。
今日,她们母女和其他宅院里的仆从毕恭毕敬地迎着陛下进了宅子,陛下仍是去了二楼,但格外问了她们一句:“有人来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