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浔的目光缓缓从她的乌黑长发,慢慢挪向她瓷白的侧脸,挪向她紧紧合在一起的手,最后挪向她正在望着的菱花窗外。
看不清雪落的样子。
他想,这个时节,渡江会很冷,不如等开春罢。
他还能等。
稚陵一听即墨浔提及了算账,心里自然而然地想到,她跟钟宴两个人是怎么来到宜陵城的。
便是那日秋狩……借着一场山雨欲来的天气,他们纵马出了灵水关,谁知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杀手,两人险些丧命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小山村。
即墨浔恰好出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一把将她和钟宴两人拉出了那个混乱的斗室里,后来……即墨煌带着人接应他们。她心一横,在即墨浔因为重伤昏迷不醒时,和钟宴两人离开了灵水关,沿着运河南下,这般,总算离开了即墨浔的桎梏。
现在他……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今年的冬至到宜陵城来。
她万万没想到。
若是她早知道他会来,甚至在不久之前还身负重伤的情形之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仍然不顾舟车劳顿前来,——她一定和钟宴直接回到西南,从此天高任鸟飞。
哪里会像今日一样,重新落在他手心里!?
不过,若她不曾回来,便也不曾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更无从得知自己的家竟然被人霸占了长达十六年之久。
若不出这一口恶气,想必她心里也始终觉得不舒坦。
思及至此,她登时觉得,即墨浔说什么秋后算账,分明该她算账!
大抵是怒火冲天,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反手推开他,正要嘲讽开口,却不想她这么一推,即墨浔脸色苍白,纸做的一样往后倒去,胳膊肘撑着床榻,眉头紧皱,低低喘着气。
稚陵一愣,却看他缓缓闭了闭眼,像有极难忍的痛楚,竟还是强撑着直起身,踉跄站起,声音低哑,垂着眼睛,喉咙一动,说:“好好休息。……”说着,下了楼。
稚陵刚想去追,却见另一道身影缓缓上楼,停在门外,问她:“稚陵,我能进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