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宁这次亲自来凉州, 一是为察看新政推行得如何, 二是为了与虞升卿商议防范北狄、回纥,稳定西域, 以及备战伐蜀事宜,为之后真正出兵蜀中做准备。
现下她暂且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到了凉州,便未召诸将前来,只是先独自去虞府先行核查文书账册, 同虞升卿商定完善新政事宜。
明明是在凉州, 她却仿佛回了宣政殿,似乎又过起了每日都看不完奏章的日子, 赶路时的慵懒安逸一扫而空,时常忙得废寝忘食。
这让她不时地再次感叹自己是劳碌命, 难过享福的好日子。
她自己宵衣旰食, 自然也不会让虞升卿多安逸,分给了他不少文书让他跟着一起核查翻阅。
虞升卿知道她的脾性,十分卖力地帮她, 乐在其中。
他已经营河陇多年,对此地尤为熟悉, 但凡段曦宁问起什么皆能对答如流。
虞升卿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既是为了自己的抱负和仕途,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凭借政绩调回云京辅政。
他治下的河陇之地本就富庶,新政推行之后更上一层楼,几乎能做整个西北的粮仓。
此地的账册文书也是段曦宁今年看过的最让人舒心的一个。
两人夙兴夜寐了好几日,堆成山的文册似乎终于能看到头了,总算让人心头一松。
虞升卿理好手中文书,状似不经意道:“陛下似乎颇在意那个质子,竟还专门带他来凉州。”
段曦宁翻看着陇西各军镇的公文,头也不抬,只道:“他会画舆图。”
虞升卿却意有所指道:“恐怕在陛下心中,不止会画舆图这一点吧?”
这话听起来怪声怪调的,段曦宁眉头微皱,一抬头,看着他的神情,不知怎的就想到已经有些久远的事。
那年她刚登基,每日忙着与朝臣斗智斗勇,时常披星戴月。
某次踏着月光回寝殿时,突然被他堵在了角落里。
他目光灼灼,尽情地诉说着对她的倾慕,表述着会如何如何对她好。
那一瞬她是发懵的,甚至以为是自己累得失心疯做噩梦了。
她只想过有人会效忠她或是背叛她,从未想过有人会爱慕她,因而心中慌乱极了。
他现在的神情便像极了那时候。
她立即明了,他这犯的是什么病了。
“虞升卿。”她眸色一沉,似乎在渐渐酝酿起一阵飓风,“朕还问当年问过你的那句话,倘若朕是男人,你可敢如此无礼?”
他一怔,自然清楚她问的是当年他将她堵在角落里表露心迹之事。
那时他只以为自己不过是同心爱的姑娘剖白心事,看在她眼里,却是臣子因她是女子而对她不敬。
到底该如何说,她才会明白呢?
“陛下!”虞升卿言辞恳切,“臣对陛下,对大桓忠心耿耿,矢志不渝。臣之倾慕,绝非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