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回去了。”
冯洛仪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站起来送他。
跟在沈缇身后走了两步,抬眼看他——
身形挺拔修长,官袍上身,真如青竹一般亭亭。
她的未来,都系在了他身上。
照香退出去之前那一眼从心头闪过。
昨晚她哭湿枕头,照香过来陪她睡,给她出主意:【抢先生下孩子。】
【老爷们都是偏爱长子的。你有了长子,他再一想,这本该是嫡嫡的嫡长子的,如今竟成了庶出的,怎能不心疼。后院里,老爷们的心偏向谁一分,谁的日子就好过一分。】
【便她是正妻又怎样,你有了长子,妥妥压她一头。到时候,连沈大人、沈夫人也得看在长孙的面子上抬举你。】
昨晚,她是斥了照香的:【我怎能做那样的事,我怎是那样的人。】
可今天,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沈缇心中的分量下降了,感受他的怜悯分薄给他未来的正妻了,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眼看着沈缇的手抬起要去推开虚掩的门,冯洛仪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他说了,事已定,以后他会专心仕途。
在他眼里,她的事是“已定”了。好像没有什么再需要不安了。而以后,他会越来越心安于这种“已定”的状态,他对她的怜惜,渐渐会淡去,化为寻常。
最后的机会了。
沈缇抬手正要推开虚掩的房门,忽然身体一震,被冯洛仪从后面紧紧抱住。
沈缇愕然回头。
“沈郎……”少女羞耻地将脸埋在他的背心,声音颤抖,“我、我还是好怕……”
“你、你能不能留下?”
“沈郎,求你……给我个孩子吧。”
第36章
天光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明亮了。
沈缇提着衣摆,阔步如飞。
长川小腿紧捯,都跟不上他:“公子!公子!你慢点!”
沈缇走出了一身汗,走到园子里一株杏树下终于停下了。
他虽是书生,但君子六艺,他每日都要骑马和练剑的,身子并不弱。书生还要游学四方,行万里路,怎能体弱。
只此时,他停下来,大口喘气。
太狼狈了!
少年人身体长成,每天早上起来那样子是很正常的。
血气方刚的年纪,抬头看到柳枝婀娜,身体就那样子了,也是正常的。
甚至对着一张空椅子,莫名身体就那样子了,都是正常的。
只不能、不能在女子面前那样子!太狼狈了!
连对她说话的时候,语速都不能保持正常了,养气功夫都破了!
但那有什么办法,都是新换的夏衫,又薄又软。冯洛仪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后背两团柔软的感受太清晰了。
便是圣人再世,能管得住自己的言行,也没法管得住身体它自己就那样子了。
他只能赶紧离开,不叫她们发现。
“公子!公子!”长川终于追上来了,呼哧喘气,“公子你走那么快干嘛。”
真是的,好似后面有老虎追似的。
沈缇叉腰扶树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转过去背对着他平复呼吸。
真是的,她们女子都怎么回事。
沈缇心里其实不是不明白,只这事直面起来颇伤人——他为着冯洛仪向父母抗婚,最后妥协到低娶乡绅之女的地步,冯洛仪却依然想要先生一个孩子出来。
她也不想想,未婚而孕,那生出来的叫什么?连庶长子都不配,那叫奸生子。
她也是读过书的人,进士之女,她爹曾任礼部郎中,她怎会不懂。她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来保证自己能留在沈家,竟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因为他做的一切,其实并没有给她他以为能给的安全感。
仿佛他这一年多的努力都白废了。
沈缇的心里,说不出的挫败。
“……公子?”长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